上四分五裂,大片水渍溅到祁遇白的黑色皮鞋上,锤目纹理的玻璃碎成大大小小尖锐的不规则形状,有弧度的那面挨着地板还在颤动,只要皮肤挨上去想必就能轻易见血。
“你还想怎么样?”祁父徒然提高音量:“是不是非要闹得不可收场、祁家声誉扫地才甘休?”
刚才那一声脆响声音太大,想必二楼的人全都听在耳中,此刻必定也正在旁听这一场谈话,但谁也没有现身。
“我没有这个意思。”祁遇白坐在沙发上,慢慢道,“我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想过要闹得不可收场。”
“你的生活是不正常的!”祁父激动起来,将眼镜摘掉扔到了沙发的角落。
“哪里不正常,跟大部分人不一样,就叫不正常了吗?”祁遇白倏地起身,面向父亲道:“我是个正常人,不是什么怪物,也没有丢谁的脸。”
“混账!”祁父起身往他膝弯处踢了一脚,“真是个不肖子,到现在还在狡辩。你从前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私生活混乱,我是懒得再劝你,白费我口舌。但是现在,人都被你弄到柏海去了,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妈妈是怎么死的,死在哪儿的,记不记得?!”
祁遇白被他一脚踢得身体往旁边退了一步,脊背却还是绷得直直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记得,不用你提醒我,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跟我在一起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住在酒店还是柏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想伤害任何人。”
“不想伤害任何人?”祁父反笑道:“真是笑话,亲生母亲都给你气死了,还说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
“那是意外。“祁遇白说,“她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会让人突发心梗,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这句话一出口,客厅里落针可闻。祁遇白脸上看不出太多痛苦,只是沉默了半晌,揉了揉太阳穴,放低声音道:“爸,你放过我吧,我今天很累。你知道的,坐飞机我几乎都睡不着觉。”隔了数秒,又慢慢道:“你放过我吧。”
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让人无端憋闷。祁父又是一脚,这回踹上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的空调遥控器、祁遇白的手机、纸巾盒通通滑到了地上,静室里发出一串让人心悸的声音,在这样上下三层通透的格局里几乎产生了回声。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嗯?”祁父眼神里充满嫌恶,“出了事缩头缩尾,好几年过去了除了逃避什么也不会,你看看你的样子,你有哪一点、有哪一点像我祁仲辉的儿子?!”
“那你让我怎么办,去死吗?”祁遇白看着他,两道眉深深蹙到一起,反问道:“我不想逃避,我想弥补,可我能怎么办?”
“想弥补就要改好,完成你妈妈的心愿,让她泉下安慰,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明知是错还继续错下去!”
“爸。”祁遇白说,“我没有错,我爱谁都没有错,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改不了。”
“好、好、好。”祁父连说三个好字,“改不了……改不了……索性大家就随它去吧,我也不要什么祁家脸面了,明天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新闻我也不管了,我待会儿就给寇博回个电话,让他随便登,大家捅出去倒更干净!”
“不行——”祁遇白立刻转过身对着他:“新闻不能发。”
“喔?”祁父冷窥他一眼,“你也知道丢人?”
“不能发。”祁遇白重复一遍,又在客厅踱了几步,皮鞋踩上玻璃渣时发出细碎的响声。他看着祁父道:“爸,别让他发,这事对奔云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