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狐疑地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察觉到事出反常,竟还没有选择溜之大吉,而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钻过桌案凑到了衡弃春腿边。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南隅山示意众人?重新落座,自己也坐回到衡弃春身侧的位置上,偏头问他:“你?在那面镜子里?……”
你?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衡弃春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淡淡抿唇笑了一声,举杯饮酒的动作却未停,烈酒入喉,衬得那张薄唇格外红润醒目。
他抬眼,环视众人?。目光从或坐或站的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南煦的身上。
少?年人?面颊带伤,一身的灵力?尚未恢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憔悴苍白,与六鼻镜中魔气四散的人?截然不?同?。
衡弃春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转开视线,面朝南隅山说:“确如诗掌门?所言,六界之中尚存着一根魔骨,不?日?便会现世。”
除了诗无情,众人?皆露出震惊神色。
南隅山蹙了蹙眉,问他:“你?可看清了那根魔骨在谁的身上?”
衡弃春迟疑一声,又饮了一杯清酒入喉,喉结在吞咽之中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牵出脖颈之上青筋四起。
他刚刚泄出一个音节,就感?到自己小腿上一热——楼厌正偏头用牙齿叼开他的袍摆,而后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上来。
一股轻柔的酥麻瞬间将他笼罩住,衡弃春胸腔一动,只觉得方才?饮下?的那盅烈酒直到此刻才?顺着喉咙落下?去,熏得肺腑暖成一片。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借着桌案的遮挡,偷偷揉了揉狼崽子的脑袋。
等到楼厌难得安静下?来,他才?又重新续上刚才?未说完的话。
“六鼻镜虽能预知未来,但五行运转,六界万物都在时?刻变化,尚不?能确认那根魔骨的所在。我们如今能做的,只有多加防备。”
此言一出,诗无情倒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我就说么,那魔骨本就古怪诡谲,岂是轻易可以看清的。”
南隅山沉吟一声,而后点了点头,他仍看着衡弃春,“依你?之见,我们又该如何防备?”
衡弃春单手压着楼厌的半边脑袋防止小狼乱动,另一只手又举杯饮下?,带着一丝酒气说,“修真界各门?派皆依仙山所建,今日?之后,还请诸君严防死守,布结界,设剑阵,稍有异常即刻来报十八界。”
一番话说完,他看见下?首的人?露出或惶恐或赞同?的眼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在此时?直直坠地,落在地面上摔成粉碎一片。
然后他看向隐忍不?发?的南煦,“鹤子洲已无灵气仙泽,又只剩南煦一人?,不?如就留在十八界吧。”
这本是个关怀备至的提议,如今鹤子洲满门?遭屠,衡阳长老又已经身陨,南煦孤苦无依一介少?年,留在十八界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楼厌被衡弃春的手掌拢着半边脑袋,只觉得整个狼晕晕胀胀的,在心里?哼唧了半天,才?总算把那股醋意压了下?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煦竟然很快回绝了。
他单手撑了一下?面前的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后抬手一礼,说:“晚辈愿回鹤子洲。”
衡弃春默了默,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最后还是点点头。
“好。”
这一日?的誓仙大会就在这样?的推杯换盏中渐渐落下?帷幕。
世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衡弃春身上,仅知他是人?界最后一位神明,却不?知他实则从未入过神界,不?曾叩拜过天帝圣母,也没有饮过神界的琼浆玉露。
他甚至对自己的酒量毫无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是个沾酒就醉的废物。
“废物”这两个字是楼厌想出来的。
第95章 行乐须及春
酒过三巡, 在?座之人已经?软塌塌地醉倒了一片。
衡弃春兀自饮下第七盅酒,再要抬手斟酒的时候, 被躲在?桌案下面的楼厌伸出?爪子按住了手腕。
衡弃春俊眉一拧,一脸不满地看?向阻拦他的小狼崽子,沾着一点酒气问:“做什?么?”
楼厌欲言又?止,十?分想要劝告他喝酒伤身,话到嘴边仍然变成一声撒娇一般的呜咽。
“嗷呜~”
衡弃春笑了笑,径直伸手在?狼崽子的后颈上掐了一把,趁小狼吃痛之际固执地将酒盅凑到唇边。
一哂, 然后摇摇头, “叫的什?么?听不懂。”
楼厌这时候还以为他师尊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交代”而生气,所以冷言冷语地不肯搭理自己。
直到南隅山也在?一旁劝道:“你几时这么爱喝酒了?我看?差不多?了……”
“别管我!”衡弃春立刻嚷嚷一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尾音黏腻,透着浓浓的醉意, “一千年了,为什?么还要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