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楼主,无奈找了一圈,也找不见他的影子,有人讲他坐了一会儿就出门去了。韩副楼主向来独来独往,众人并未多想,一拍即散。门前车马空了,上官府又归回一片静谧之中。不久后灯一盏盏灭下,只有聒噪的蝉鸣和着凉风。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嘭”的一声,窗户给人拍开,接着有人跳了进来,带着酒气咄咄逼人问道:“你凭什么遣散我雇的佣人?”
韩临独自离席后,先跑去酒楼喝酒,喝够了,便回自己原先在闹市的家。谁成想家里人去楼空,杂草长得人一般高,屋瓦被砸了个遍,没一间房是不漏的,许是仗义的江湖人士的手笔。他一见这荒凉的宅院,便知又是谁动了手脚,提气运功径直来找上官阙吵架。
过了一会儿,月光照着上官阙缓缓坐起,醒转过来,想了一想,捏着眉心哑声道:“你得有大半年忘了给他们发工钱。”
韩临冲口驳道:“我把两年的钱都交给管家,要他按月给。”
韩临满身的酒气,呛得上官阙连咳好几声,才回道:“嗯,你请的那个管家携款跑了一年了,你那里佣人的工钱都是从楼里支的。”
韩临话声一滞,才又说:“你早知道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点钱我是付不起吗?我那宅子没人管,现在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到处都是灰,屋顶不知道让谁给砸烂了。”
上官阙靠在床头,月色照得他脸庞雪白:“你忘性大,告诉你,这些不还是要扔给我?你不想回来,回来也不会多住,何必废这一回事。我没有那么多闲空,不能月月去给你的佣人算工钱,给你的宅子补屋顶。”
韩临清楚自己嘴上说他不过,索性摇摇晃晃转身,要从窗户跳出去,到外头找间客栈休息。
却听得楼下女声喊道——
“韩临?”
韩临一低头,便见院落中身着白衣仰望此处的少女身影。
给红袖看见,韩临这天晚上注定出不了上官府。他有时候总会怀疑,是不是上官阙和红袖约好了?不然怎么能这样凑巧?
可红袖抱着他的手,笑着领他到客房住下,拉着他的手跟他讲被褥昨天刚晒过,又问他宴上喝了这么多的酒吗?上官叔叔没有拦着你?见着敏感脆弱面貌的少女无微不至地关怀着自己,韩临不由得暗想自己真是喝酒喝得疯了,怎么能这样想孩子。
次日酒醒,韩临下楼吃午饭,红袖早去舞坊了,饭桌上只他与回来用饭的上官阙,二人默契地没有说起昨晚上韩临破窗而入那回事,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
饭尽喝茶之际,门外树上飞来只画眉,百啭千声地啼叫,引得上官阙望过去。
门外那株泡桐森绿,将诸事诸物都蒙上一层夏意,上官阙用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今年你我没赶上这泡桐开花。”
韩临埋头喝茶,随口说:“明年吧。”
上官阙笑了一笑:“下午跟我一起到楼里走一趟?”
韩临说好,又说我回去拿刀,回屋路上,鬼使神差地,他绕去了自己从前的房间。远远见到屋门落了锁,使了些手段,他从窗户跳进这间屋子。重回旧地,却见屋内也是旧样。
床被砍得尸骨遍地,摔斧子砸到的瓷器瓶也依旧碎在地上,甚至他折返回来取挽明月那封信时打开的抽屉,如今仍是开着,里头落满了灰尘。
半年前韩临拆床,砸桌,卸凳,劈墙,为表达不满对整间屋子发泄,留下这些暴怒的痕迹,上官阙阙对它们冷置不理。
屋外有脚步声,不久后锁簧响动,韩临循声望过去,见到上官阙含笑站在门外:“找了你半天,怎么跑来这里?”
韩临随口扯道:“毕竟熟悉,想着要是收拾好了,我再搬回来。”
半年过去,韩临再次站在屋中,发现这些被人忽视的破坏已成了天然的景别,堆积出的不满在那一次里发泄光了,只剩记忆淡化过的几件很小的事,这个房间就像一只出完了气瘪瘪的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