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着不外乎调料、火候等的把控,见仁见智,每家各有不同,同人不同口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总体上大同小异罢了。
处理了两只鸡,还剩的一根猪蹄也是如法炮制拔毛,起身的时候龇牙咧嘴好一阵酸疼。
丛孝好笑地打趣:“忙年,忙年,老话果真没说错,进了腊月就开始忙活,天天不重样,就为了今儿晌午的这一顿年饭,也不知道到底划不划算?”
“过年不就是为了口吃的。”杏娘靠在门框上缓解脚腕的麻意。
“小时不懂,我家人又多,一到年底我娘跟几个嫂子见天地瞎转悠。那时只觉得我娘辛劳得很,没有片刻闲暇,何苦来哉?”
她叹一口气,唏嘘道:“眼下成了家孩子们也日渐长大,倒是懂了,做爹娘的不出力操持,这个家得懒散成什么样,怕是早就颓废得没眼看。
大过年的闻着旁人家的咸辣香咽口水……还是忙碌的好,左右不是什么重活,就是繁琐了些。”
两个站在屋檐下说笑几句,风声呼哧,阴云密布,天气越发黑沉。
“怕是要下雪了?”
“估摸着是,早几天就不对劲,这是攒着劲要来一场大的呢。”
丛孝提了猪蹄、母鸡去灶房剁成块,杏娘紧随其后,先紧着大菜做起来。
猪蹄煸炒加水盖上锅盖焖煮,煮至半熟时舀到灶膛后面的罐子里继续炖,胡萝卜炖鸡也是如此。
本地人爱吃辣,就是炖菜里面也要加一勺辣酱,出锅时红油透亮,辛辣扑鼻,再撒一把蒜苗,更是色香味俱全。
杏娘从碗柜里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剁肉糜时,丛孝趁机烧了一大锅水,倒进木桶张罗着给两个小崽子洗澡换新衣。
要不说杏娘一想起婆婆买苕的这一档子事就上火,此时的丛孝也不遑多让。
原来的杂物间宽敞得很,冬日里多在里头洗大澡,就是地上溅了水也不打紧,左右也不睡人。现下可好,里面堆了满满当当的苕,下不去一只脚,只得提了水在房里洗。
两个小崽子岂是那般好降服的,一个澡洗完地上泼了一层水,丛孝也是衣袖尽湿,满头满脸地滴水。
见他那个狼狈样,杏娘少不得又烧了一锅水打发他去洗头洗澡。
等丛孝收拾一通出来时,团年的饭菜已准备妥当,只差了炒青菜和调蒸菜的汁水。
丛孝替了媳妇烧水,顺便坐在灶膛前烘烤头发,两个小崽子早烘干头发跑出去撒野。
“你先给叶儿洗澡,洗好后一锅水也开了,正好给你用。”
“嗯!”杏娘随口应了一声,脱下罩衣左右拍打。
忙碌了一上午,大冷的天出了一身汗,浑身灰扑扑油尘满面,是该狠狠搓洗一通。更何况辞旧迎新,大年夜本就该洗去旧年的尘埃,穿新衣过新年。
待杏娘散着湿头发出来倒水时,房里的地面已能踩出烂泥巴。
她深吸一口气,大过年的何必找不痛快,干脆眼不见为净走到灶房烘湿发。
丛孝刚给两个老人提了热水到房里,正往锅里倒洗干净的米粒,此时早已过了晌午饭时间,等全家梳洗一通就该吃团年饭了。
青叶的头发已然烤干,毛糙糙披散在肩头,乌黑柔软,正伸着两只手在灶膛口烤火。
见她娘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顿时扭过身子就想往外跑。
一只大手从后头薅住了衣领,“跑什么跑?给你擦香膏子还不乐意,旁人想要还没有呢。”
伸出一根手指从瓷瓶里扣一小坨白生生的脂膏抹在女儿脸上,罩住大手就是一顿揉搓。等她撒了手,青叶大喘一口气,死里逃生般躲到一边。
杏娘又掏了香脂细细抹在脸上,满是不解地说:“这可是你外祖父亲手制的,解燥润肤,外头人想买还没有呢。涂在脸上多舒服,你怎地就不想抹呢,见天地能躲就躲。”
冷天里的寒风似刀子,把人露在外头的手脸割裂成一块块,干枯起皮,若是烤了火更是不成个样子,飞起的皮屑竖在脸上如同荆棘,惨不忍睹。
有点闲钱又爱悄的年轻小媳妇,无不咬牙舍一串钱买一瓶胭脂,指望着过年时脸上不至于太难看,维持些许体面。
“哪里舒服了,抹在脸上紧绷绷的,我不喜欢。”青叶嘟囔着表示不满。
“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杏娘对女儿的抗议充耳不闻,两个臭小子她还舍不得给他们抹呢,家里有此待遇者唯母女二人。
也是,半大的女童还不到爱美的年纪,对于亲娘的一片缱绻之心视若无睹,等到了二八年华不用人教,自个就攒了银钱买脂粉。
一锅饭煮好铲进木盆,杏娘挽了发髻着手最后的两道菜。
打过霜的白菜苔鲜嫩无比,甘甜多汁,连外皮都不用撕,折成两段下锅清炒,加了蒜末后就可出锅。蒸菜的汁水勾芡了一小锅,鱼、肉都可以浇上。
灭了灶膛里的余火,炖罐里的猪蹄、鸡肉也该舀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