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只管看着自己,静漪抬手遮了下他的眼,被他拉下手来,轻轻攥了攥,拉到唇边蹭了下,低声说:“那你要和我说嘛。”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下他的嘴角,想他那缠磨人的劲儿,说是说,未必有用……她轻轻咬了下嘴唇。
他附身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下。
“起来洗洗脸,下去吃饭吧。吃过晚饭早点儿休息……麒麟呢?还真不见人影?”陶骧起身去换衣服,问道。
“他队里还有事,先回去了的。”静漪说。
陶骧皱眉,回头看了静漪,“嗯?”
“具体的我也不便问呐。”静漪又说。这可是个最自然不过的托词。这家里人人都习惯的,不该知道的绝不问。“你先换换衣服吧。晚上要穿军装么?”
“要。”陶骧先去换衣服了。
静漪松口气,低头对着还不会说话的称心做了个鬼脸儿。称心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静漪跟女儿悄声说:“不可以告诉爸爸哦……”
“程静漪,我看你这阵子胆子越发大了。”陶骧冷不丁地出现在她们母女身边。
静漪正聚精会神和女儿说话,冷不防听见这一句,被吓了一大跳,抬眼望着陶骧,一时呆了下。“啊?”
陶骧本意并不是想吓她,见她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忙说:“哎哎,没事没事,静漪?”
“你吓死我了!”静漪心跳都不规律了。
“好了好了,你想什么呢?我走过来这么大动静儿,你都没听见?”陶骧拍抚着静漪的背安慰,“不吓不吓……”
他语调轻柔,慢慢抚着她的背。
“何至于呢……”他低头看看她,又有点好笑。
这么一来,他倒也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静漪心兀自咚咚乱跳。
她真觉得自己今天这颗心跳得不正常……倒不是因为陶骧怎样,而是因为宗麒。
陶骧见她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可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干脆脱靴子上床,将静漪挤到旁边去。
“呀!”静漪看他这样子,嗔怪。她知道他因为突然出声吓着她了有点儿愧疚,手肘轻轻碰碰他,被他拉住了手。“不是说要去吃晚饭?”
“不急。”他说。
既然他说了不急,她也确实有点懒怠动,于是就靠在他身上。称心坐在她身旁,正专心地玩着小脚丫。她招招手让称心过来,称心抬头看看她,不挪动。她笑。这孩子,倔强着呢。
两人并排倚在床头,看着称心继续玩,都满面的微笑……陶骧握着静漪的手。她棉袍袖口宽大,他的手指一分分地向上爬……到手肘处,又向上爬了寸许,指尖在那里画着圈儿。
静漪觉得痒,说:“别闹……好痒。”
“天气不好的时候,痒得厉害吧?”陶骧问。他靠过来,跟静漪头碰着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静漪嗯了一声。
陶骧是时常惦记她这处伤的。
这是她去年受的伤。当时她转移来重庆,刚刚抵达,便遇到敌机轰炸。敌机撤离之后,她忙着帮助受伤的人,根本没在乎自己也受了伤。直到随行人员将她硬是拖走,送到临近的医院去包扎,排队等医生诊治的时候,她才觉得剧痛难忍。自己判断应该是伤到了骨头,并没有坚持不就医。
他们去的那所医院也在轰炸中受到重创,病房和药房都起了火,医生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露天为病患伤者治疗,药品根本就不够用,不远处就是遇难者尸体,有护士一边工作一边哭……那情状,不忍目睹。
她手臂上的伤,也只能简单处理。
等手臂包扎好了,她才跟随行按地址找他们在重庆的家。卫兵在瞭塔上看见他们下了车,哪里还要什么证件,马上向内通报,紧闭的大门一下子就打开了。进了门她才知道,家里已经收到消息,只不知她哪天会到,陶骧恰巧回来,也是刚刚才到。
她是松口气,原本以为就算自己到了重庆家里,也不定什么时候能见着他呢。从前两日的报纸上看,他还在华中战区视察。同逄敦煌一起在前线战壕里拍的相片,就在报纸头版上。
陶骧看到她吊着手臂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她傻呵呵地对着他笑,说牧之,我可见着你了。她心里也有数,要不先这样说几句软话,陶骧脑门儿上的火怕是能点着了头发——转移到后方的决定是突然做出来的,一路护送她过来的就只有特务四科一男一女两名特工和李婶,这一路也就还是只能让随行电台偶尔发一个电报。到了这里,要是人好好儿的,谁也不至于说什么,竟然还带着伤……要换了她看着陶骧这样,她也得发火的。
不过她想发火就发火吧,又不是没见过他发火,谁让她就真这么干了呢?
陶骧就让人都下去。
等人走光了,她以为这下好了,他该放开喉咙骂她了……她总觉得那两年,或许因为他打仗太过艰苦,脾气越来越大——但是那天他没有呢。就剩他们两个人,他就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