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肖彰无法置信, 然而当他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的这一刻, 他突然意识到了。
进入“大泱”这个副本以来一直霸占着他身体的那个人, 并不是别人。
果然。就是他自己。
——准确地说, 是被杀意主宰的“他”。
自从“寄生新世界”之后,他心智暴涨。
潜伏在他体内那股杀意的力量也水涨船高。
他不经意将“他”放了出来。
“肖彰阁下。”
肖彰应声回头。
温佳不见了, 满地的血液也荡然消失。
一个熟面孔站在他面前。
肖彰皱眉:“霍丞相?你怎么在这?”
“我是荔红。”她说, “本轮游戏已到尾声,我的意识完全恢复了。”
“要结束了吗……”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切才只是开始?
荔红:“阁下还记得你在限际列车上做的梦吗?”
肖彰别过头, 语气稍沉:“不记得了。”
荔红:“很遗憾, 有些事并不是阁下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一笔勾销的。现在你已经知道,你所看见的并不是梦, 而是既定的事实。”
“不可能。只要我没有亲身经历——”
“你已经亲身经历了。只是你还不愿意’忆起‘。”荔红慢条斯理道,“彼岸,是没有过去与未来的,一切皆在当下。未来发生的也好、过去发生的也好,你都已经亲身经历,只是没有’忆起‘。”
“……”
肖彰将手中的剑丢在地上。
他已经对自己最深的意志有所察觉——那漫无边际的杀戮之源,在他重新夺回身体掌控权时,已经支离破碎地展露在他面前。一段记忆,他很清楚,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只要凝神静心,就能忆起。
不对。神志似乎有些错乱了。
所谓的记忆到底是过去的事,还是未来的事?他在溯境里窥见过的几帧画面,到底是前因还是后果?
肖彰心烦意乱,暂不去想:“你特意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个?”
荔红向他走近一步:“我代表冬至区、小寒区、春分区、雨水区的游戏负责人嘉平、开岁、莺时、花朝,来和阁下打一个赌。”
“这么多人啊?赌什么?”
“赌陈怡静阁下的决定。”荔红微笑道,“赌她会不会杀掉你。”
“……”肖彰沉默得比从前更久,但他最后还是低声说,“她不会的。”
荔红却说:“我们也赌她不会。”
“既然都一样了,还有什么好赌的?”
“因为我们只能一起赢。输的结果,你我都承受不起。”荔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作为游戏负责人,我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副本被你的意志摧毁掉。而你。作为肖彰。我想你也无法接受自己与她决裂。”
“……赌注是什么?”
“赌赢了,你会得到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和她都彻底活下去的机会。赌局结束之后,你们很快就会顺利抵达还生之门,回到人间去。不过,一旦赌输了……我想,不仅是她,她的那些朋友也都会死。”
“这不合理。”肖彰断然道,“我不跟你们赌。”
“阁下还不明白吗?你来到彼岸,正是为了最后这一场赌局。”荔红说,“如果你不和我们赌,那就是违背了你内心的意志。届时无论是你、她,还有你们的伙伴,一个都活不下来。”
“既然你说的这场赌局涉及这么多人的生命,那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有什么权力代表她们应下你的赌局?”
荔红又笑起来:“因为要夺走她们性命的,不是彼岸,而是阁下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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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午时。
骠骑大将军与太史令顺利斩杀旱蛇,凯旋回宫。
“喏。你要的蛇皮。”温佳把装有一块蛇皮的袋子递给陆登云。
他准备制作的招雨幡早就万事俱备,只欠这最后一个材料了。陆登云接过袋子,怀里的昭昭突然蹿下地奔到站在温佳身旁的肖彰跟前。猫咪尾巴高高竖起,绕着他打转,喵喵地叫起来。
肖彰笑了声,一把将它抱起:“你这个小家伙,这么看着还挺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