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摇头,“连齐大人也不清楚,天南地北,谁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他是官员,出城只要出示官凭,谁还敢拦他审问不成?”
“那可要发通缉告示?”
张达仍是摇头,“方才彦大人说了,齐叙匀乃是朝廷命官,朝廷未下达旨意前,不得张贴告示,只命人暗中搜拿。”
九鲤远睇一眼庾祺,见他没往这头看,才凑来道:“那叙白怎么说?”
“唉,齐大人什么也没说,只说齐大爷尚未归案前此事不得张扬,嘱咐我们若他府中的人问,就说案子还没查明。”
“那他人呢?”
“不知道,早上彦大人要见他,派人去齐家请,说他一大早就不知往哪去了。”
杜仲暗地里疑心是不是他分明知道他兄长的下落,面上敷衍衙门,却背地助他兄长脱逃?
九鲤却在想,虽然此刻捉拿嫌犯要紧,可这嫌犯是叙白的亲大哥,论公,想必他是怕面对衙门这些人无从交代;论私,他更怕听见人窃议他娘和他大哥的私情。家里也怕问,所以这时候肯定是躲到个清净地方去。
她正忖度哪里去寻叙白,忽闻庾祺在书案后头冷笑,“你倒很关心他,怎么,怕他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我看这点小事在他并不算什么,不出几日他就能想通了。”
九鲤听出嘲讽之意,只得撇撇嘴,蹒到案前来,“您又知道了,您比人家家里人都还了解他。”
“只看他昨夜那份决断,就知道他是个怀大义而舍私情之人。”庾祺嘴上还噙着讥讽的笑意,终于把那砚台搁下,舒展眉头起身,“张捕头,你们随我到陈自芳家里走一趟。”
张达疑惑起身,反手朝门外指着,“去陈自芳家?那齐叙匀——”
“不是有两班人在外搜捕?搜得到搜不到我们都不能坐着干等,随我去办点别的要紧事。”
九鲤一反常态没嚷着要跟去,却默默随他三人一道出衙,见庾祺走在前头没大留心她,便悄悄往另一头溜进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一路沿西走回琉璃街,由其中一条长巷钻出,至盘龙路上,踅进间临河的酒楼。
这酒家虽不闳崇,倒是难得的清幽雅致,堂中左侧由落地的竹帘隔出一排小间,九鲤挨间搜寻,果然最尾的小间里寻到吃醉酒的叙白。
此间湫窄,不过摆下一张方桌而已,栏外种着些垂柳,柳外河道上偶有乌篷船摇过,对面一样是一排柳树,树影间掩着连绵青瓦,鸡鸣犬吠。这里闹中取静,景色悠宁,从前九鲤曾听他提起过,他尚在读书时常在此地会友吃酒,是后来入仕做官,怕喝酒误事,这才不大饮酒了。
九鲤唤来伙计,要了碗醒酒汤,方上前叫起叙白。叙白抬起脖子恍恍惚惚看清她的脸,醉醺醺地一笑,依旧趴回桌上,“是你啊,我大哥可抓到了?”
“没有。”九鲤拂裙坐下,见桌上有茶,先倒了盅给他解酒,“你大清早就跑到这里来吃酒?”
叙白只管把脸埋在胳膊里,懒倦的嗓
音里带着讥讽,“他们这时候只怕忙着到处追捕我大哥?横竖我正应当避嫌,不如躲开。不知庾先生有没有怀疑是我把我大哥藏起来了?”
“叔父他们往陈自芳家里去了。”
他把脸朝她歪过来,含笑睇她一会,“去做什么?你怎么不跟着去?”
九鲤抿了抿嘴道:“我有些不放心你。”
“你来盯着我,怕我暗中与我大哥有联络?”
她轻叹一声,“我是怕你有什么想不开。”
他自鼻翼底下长长地轻笑一声,眼不眨地盯着她,“我会有什么想不开,就因为我娘和我大哥的事?其实也算见怪不怪了。”
九鲤忽然心虚,垂眼望着桌面。他继而抬起身子,笑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日久生情’?因为眼前只有这么一个朝夕相处的男人,所以只能喜欢他?”
此话既是问榎夕与叙匀,也是问她和庾祺。九鲤知道,不知该怎么反驳他这份鄙夷,只得摇头,“我想女人不过是容易喜欢在乎心里想什么的男人。你十几年来只顾读你的书筹谋你心里的大事,可曾抽空关怀过你娘?”
反问得叙白默然不语,只觉呼吸不畅,胸膛渐渐剧烈地起伏着。
九鲤又问:“你只要想想,你娘虽是你娘,可也是个女人,就不会觉得难以接受了。”
叙白笑着摇头,没什么可说,自倒了杯酒饮尽。
她便又询问:“你府上知道你大哥失踪的事么?”
“我没同他们说,早上大嫂问我,我只说大哥有要紧的公务要上京一趟,因连夜走得急,没带什么人,也没收拾行李,只打发衙门的人来和我说了一声。”
“你家里人可相信?”
“信不信他们也没处查对。”
九鲤点点头,忽然听到一点可疑,“你大哥没带细软?”
“什么也没带,早上和大嫂说起大哥进京,她还嘀咕他怎么不打个人回来收拾些行李去。”说到此节,叙白也渐生疑心,倘或叙匀畏罪潜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