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一切,这阡陌纵横、铁牛轰鸣、仓廪充实、农人安乐的场景,远超他最大胆的幻想!是他穷尽一生智慧,在梦中都不敢描绘的盛世图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撼、无边欣慰、历史洪流冲刷下的渺小感以及一种夙愿得偿的解脱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这位来自两千年前的农学家。
赵过弯下腰去。
路晓琪忍不住一步向前,但是被苏隽立刻拉住了手。
苏隽朝她无声摇了摇头。
路晓琪顿住了脚步。
赵过佝偻着背,像一个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传说中乐土的朝圣者,却又因乐土的辉煌远超想象而显得无所适从,无比渺小。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田埂,全然不顾鞋袜沾上泥泞。
最终,他蹲下身,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曾无数次摩挲过汉代粗陋农具和贫瘠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捧起一抔刚刚翻起的湿润黝黑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泥土。
泥土在他微微颤抖的掌心中,带着新翻的凉意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将脸深深埋入掌心的泥土里,贪婪地、深深地呼吸着那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气息。
良久,一声压抑的、饱含着无尽感慨、欣慰与释然的呜咽,才从他紧贴泥土的指缝间低低地逸散出来,消散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属于未来的春野之上。
两人默默看着赵过,不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过了许久,太阳逐渐往西移,落入到山尖之后,赵过这才站直了身体。他用沾着泥土的袖子不甚在意地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湿意,那黧黑的脸上带着几分赧然,但更多的是释然后的平静。
“让你们见笑了。”他声音还有些沙哑。
路晓琪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赵都尉,我们完全理解!”
任谁跨越两千年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变化,都会震撼的。
苏隽也温声道:“赵公心系农桑,此情此景,感同身受,实属人之常情。”
赵过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在夕阳余晖下渐渐归于平静的田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这份安宁也吸入肺腑。
路晓琪看他似乎还不愿意离开,索性坐在了田埂上。一动,这才意识到苏隽刚才拉她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至今都还没有放开。
此刻,他正无比自然地牵着她的手。
路晓琪只觉得耳根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这突如其来的悸动。
苏隽原本也正看着田野,闻声疑惑地侧头看向她:“嗯?”
路晓琪没说话,只是眼睫微垂,视线飞快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意,苏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整个人微微一怔。
他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迅速松开了手。指尖残留的柔软触感骤然空落,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掩饰性地低咳一声:“……抱歉。”
路晓琪也飞快地收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田埂上,脸色平静——最起码看起来平静地对赵过说:“赵都尉应该还有不少话要问?要不,咱们就坐在这儿聊聊吧。”
“善。”赵过欣然应允。
三人便席地而坐,面对着田野。
赵过要问的其实也很简单——为什么农人可以不用再缴纳粮食和税收?既如此,国家要如何运营?
这也曾经是他幻想过的,但每次都觉得简直无稽,幻想不过是幻想。那,这个时代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路晓琪和苏隽很仔细地向他解释了现在的税制,最大头的其实是来自于增值税、企业所得税、车船税等等,一切商业活动其实都要交税。而且赚得越多,交得也越多。
赵过听得极其认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原来如此!工商兴盛,百业繁荣,税源自然广阔……”
他联想到一路上看到的无数工厂、商铺、车流,隐隐有些明白了。
“而且,”路晓琪补充道,“国家收上来的这些税,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反哺像农业这样的基础产业,以及像医疗、教育、养老这些民生大事。给农民的补贴,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赵过咀嚼着这些词汇,联系起老农说的“医保”“社保”,思路渐渐清晰,“也就是说,国家取之于百业,用之于万民?尤其要保障耕者有其利,病者有其医,老者有所养?”
“对!就是这个意思!”路晓琪用力点头,“国家富强了,有能力也有责任去保护那些最基础的、为所有人提供粮食的农民,让他们也能分享发展的成果,安心种地,过上好日子。免除农业税和发放补贴,就是最直接的体现。”
赵过沉默了许久,夕阳的金辉映在他深刻的脸庞上。
他长长叹息一声,带着无尽的感慨,“此非小仁小惠,乃是大仁政,大智慧!即便是高祖,文帝景帝在世,亦当汗颜。”
路晓琪顿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