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青州又是一声轻叹:“造化弄人。”
眼瞧要到议事的灵晖阁,始终不紧不慢跟着容瑟的梁慎予忽然附耳过去,“王爷,他是想举荐这个钟仪川。”
他声音很轻,只有彼此能听见,容瑟耳根不争气地染上了红,又骤然明悟。
喻青州碎碎念这么久,是想让钟仪川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于是不免窘迫。
他是当真没听出喻青州这矜持的话外音。
“此人若如你所说。”容瑟故作镇定,“改日本王见见他。”
喻青州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容瑟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艰难忍到了下班的时辰,正准备与梁慎予一起回府吃饭,便有宫人快步来报:“王爷,侯爷,陛下传定北侯觐见。”
容瑟脸色忽变,微微抿起唇,薄情漂亮的眼尾一挑,“干什么?”
宫人吓得一颤,低低垂着头:“奴婢不知。”
梁慎予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容瑟比他想象中要坦诚的多。
譬如此刻,他的占有欲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将人搂入怀吻到他眼角含泪。
压下心头的恶劣心思,梁慎予看似正经极了,谦谦君子一般,轻声道:“我去瞧瞧,你在宫门等我一等?”
容瑟丝毫不知这男人在压抑隐藏着怎样的情绪,垂下眼思索片刻,随即竖起食指。
“不超过一柱香。”
梁慎予忍得辛苦才没笑出声,也没当众失态,点了点头,“一定。”
容瑟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警惕那个便宜侄子,谁晓得小白花又要怎么邀功怎么装可怜。
但想起梁慎予对容靖和曹家的态度,容瑟垂眸掩去幸灾乐祸的笑。
就让便宜侄子等着碰一鼻子灰去吧。
摄政王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宫,上马车后吩咐道:“等定北侯出来。”
驾车的云初无声叹气,幽幽应道:“…是。”
容瑟起得早就容易犯困,何况今早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精神不济,靠在马车里昏然欲睡时,忽然听见外面云初的声音:“王爷。”
容瑟抚着额角,清醒了些,“嗯,怎么了?”
“虽然僭越,但属下还是不明白。”隔着马车,云初的声音不那么真切,“王爷为何对定北侯另眼相待?”
容瑟先是微诧,随即陷入沉思。
梁慎予吸引着他。
他们拥有同样不幸的过去,但梁慎予背负得更多,容瑟自己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可他肩上还有定北侯府,甚至还有整个大晋。
可刀光剑影也好,明枪暗箭也好,梁慎予仿佛总是那么从容,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刀尖上。
所有人都说他是英雄,看见的是梁家三郎的担当与强大,可容瑟忘不掉风雪中嘶吼的少年郎,也忘不掉梁慎予深夜坐在他房间时孤寂沉冷的眼神,就像——
就像他从没有走出那场风雪一样。
容瑟轻轻阖眸。
他也从未走出自己的过去,前尘才最折磨人。
“我也不知道。”容瑟轻轻笑了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两只手轻轻交错,“非要说的话,或许是……”
“光从裂痕照进来了吧。”
旧事缠绕而来时,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周围遮得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他怜惜着同样挣扎在旧事中的梁慎予,更没想到,与梁慎予依偎在一起时,那严密的黑暗竟会浮现裂痕。
不止是梁慎予在渴求他,容瑟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像是天各一方的两块碎玉,当此间重合,相遇之时,彼此才会变得完整。
云初不明白容瑟的话,但听出他的坚定,便晓得他的态度,不再追问。
梁慎予已确定心意,对容靖便更为敷衍。
毕竟这是一个还未真正执政的皇帝,何况这位子也不见得能做多久。
容靖怎会没察觉梁慎予的态度轻慢,难以置信之余心中愈发不安,笑容都勉强起来。
“戍云……”
“陛下。”梁慎予面不改色,“若无吩咐,臣先告退。”
容靖怔怔,他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也明白,愿意替他遮风避雨的梁慎予再不如前了。
“为何……”容靖站起身,蹙着眉像是要哭了,“你我自幼相识,同窗数年,怎么你从羌州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朕是大晋的天子,如今天子受辱,你却偏帮着那祸乱朝纲之人!”
梁慎予觉得聪明人不必说太多就能懂,但显然皇帝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陛下可知,当年臣为何愿意替您抄写功课,应付先生?”
容靖顿住,一时间答不上话。
梁慎予便轻笑:“您自然不知,皇子犯错,自然都有皇子伴读替您受着,臣不愿遭先生责罚,才会想着帮您应付过去。何况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