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归是,但焉知不是谁嫁祸的?”黄振斋回身,走向中药柜。唐棣的目光跟着他,像关注枉死城里不太规矩的魂魄一样关注他的行动——她也怀疑他,怀疑得有限,更相信自己准备充足,反正事已至此,除了谢子城她不怀疑,她大可以对谁都怀疑。二更交二鼓时他们四个商量好了,今天由马周二人引开任宁与,理由是既然任回忆起来了当时的情状,又善于使用罗盘(除了朱君豪,他最会了),就带着他一道去找真凶,顺路接不接她们都是后话。而一旦任宁与离开住处,她们两个就悄悄潜入去搜查任的房间,目的是找到证据,找到了只要来得及就到正门处的广场上去鸣金,拦住他们,然后当面对质;如果来不及,那就约定今天下午在四人之前歇宿的森林见面,到时候如何对质再说。
一切本来都是顺利的,到了任的房间虽然没有找到赃物(总归没有这样蠢),还是发现了残留的药物。唐棣无法辨别,谢子城不太敢肯定,两个人遂直接往药房去,结果撞见药房失窃、弟子昏迷不醒,而管药房的黄振斋正好出现。
幸好二人手里的证据真是只有任宁与的房间才有的丝绢手帕和水晶杯,还站在门口不曾进去,不然只怕也要被大怒的黄振斋怀疑。这长得颇像一头雄狮、年纪约五十上下的高大男子先是救治弟子,送走之后拿过她们手里的帕子看了一眼,霎时怒目圆瞪,如同樊哙进了鸿门宴,而她们俩就是项羽。
现如今除了唐棣展示的“死灵之术”,谢子城把能说的都说了,其倾向和用词在唐棣看来,已经不是陈述事实而是指控任宁与,哪怕谢子城自己不会承认。谁晓得黄振斋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堆话?她听了只觉更复杂,按黄振斋的逻辑,如果马晓舟和周显元是内奸,哪怕仅仅是抢劫药房、嫁祸任宁与的肇事之人,为了什么?说不通当然有可能是离奇,但真的太不可解,除非被附身了——她可没闻到味儿。
由此,她觉得说这话的黄振斋也有点可疑。会不会是这个姓黄的和任宁与联合呢?这样的组合可以毫不费力的弄到毒药,毒死目击证人,但中间浪费的时间和手续也太多了,亦不合理;而且要这样想,小小一个人界的门派,就算是历史悠久的大门派,妖风也未必大了点。
她看着黄振斋转过身拉开了一个抽屉,心里想着自己要是第一手不出兵器,直接控制黄振斋,能不能控制得住,就看见黄振斋似乎拉动了什么机关,另一个歪歪扭扭一看就卡住了打不来的抽屉径自弹了出来,黄振斋手一伸,捞出一把剑。
“走吧。”
“走?”谢子城道。
“你们不是要拦他们吗?”他整了整衣衫,“一起去。”
唐棣上去鸣金,让那两人去追。抛开好奇和为枉死者而生的惋惜与不平,她其实愿意置身事外,离这个场景越远越好。她一边敲,一边看见那是兄弟三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转得最快的竟然是任宁与,也许是出于惊讶吧,转过来之后就更惊讶了。而黄振斋高大的身影往那一站,大喊一声叫他站住,唐棣仿佛看见他的身影轻轻抖了一抖。
哦?
马周二人在他左右两侧,此时也转过来,假装一无所知,只是立着不动,等到黄振斋上去,马晓舟饶是做戏做全套,还作揖问好,口称“师叔”。黄振斋看也不看,直对着任宁与道,“你说,这是何物!”
说着便把手帕举起来,阳光下紫棠色的手帕上隐隐可见金色的细线,甚至反光,而那翡翠色粉末留下的污渍就更明显了。
黄振斋嗓门大,周围的弟子见他这样,全都站在一边侧目以视,站住了不敢离开。任宁与看看手帕,又看看黄振斋,微微皱眉;听见黄振斋唤他上来,还不及动,后面的周显元便推了他一把,这身长八尺的俊俏男子也就认了自己被设局的命,高抬着下巴扁着嘴仿佛怒气冲冲地向站在广场中央的黄振斋走去,“不知我这手帕,何以在师叔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