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山顿足,望着杨雅衣深不见底的黑眸:“……是。”
“那,他是北辰公主的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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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毕,百官散离。
江宴池等到戚暮山终于走出宫门,打着伞过去,往他衣袖里塞了个暖炉,问道:“公子,今夜晚宴如何?”
戚暮山坐进马车:“还算顺利。”
“顺利就好。”江宴池边说边打量着戚暮山,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似的,“那些饭菜有无异样?酒水有无不对劲?可有人刁难你?”
戚暮山失笑:“都没有,放心,回府再详说。”
江宴池了然应是,刚伸手要去关车门,却被戚暮山拦住。
他按住江宴池的肩膀,侧头附耳道:“但在此之前,咱们先绕道去瑞王府。”
与此同时,使团马车内。
穆暄玑与阿妮苏相对而坐,古丽则坐在阿妮苏身旁。
她低垂双眼,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绞着罗沙衣料,等穆暄玑招呼完牧仁发车,她突然唰地跪了下来。
兄妹俩眼疾手快,在她将要俯身前各抓住一边肩膀一边手臂。阿妮苏惊呼:“你做什么?!”
古丽跟两人拗着手劲,终是没能叩下首,随后用南溟语说道:“臣古丽,见过公主,见过少主。”
“快起来,哪有跪着行礼的!”阿妮苏把她拉回到自己身侧。
古丽正欲开口,忽听对面琳琅珠玉清脆如雨,紧接着便见穆暄玑拿起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公主和我在这,这里就是溟国的地界,你以前在溟国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天气冷,别着凉了。”
古丽缓缓抬起眼,久别故土而蒙尘的蓝宝石在此刻重新焕发出光泽。似是大梦初醒,她裹紧身上还带着暖意的毯子,怔了许久,一颗泪珠打湿脸颊的脂粉。
阿妮苏默默递来干净的帕子。
古丽甫拭去左边泪痕,右边又滚落一颗,擦到最后,将脸上脂粉全都擦了个干净。
穆暄玑等古丽收拾好,往窗外望了一眼,问道:“福王的人还在附近么?”
阿妮苏与古丽皆是一愣,但阿妮苏显然置身事外。古丽眸光闪烁,启齿道:“不在,您昨日回驿馆后他就把人撤掉了。”
阿妮苏不解:“福王为何要派人跟踪我们?”
穆暄玑看向古丽,等着她的解释。
古丽却移开视线,盯住壁挂香炉,叹了口气:“……他想以使团为导火索,引溟国发兵。”
“发兵?”阿妮苏蹙眉,“他难道是想……”
——借机宫变。
穆暄玑放下车帘,极轻极快地冷笑一声:“果然。”
按照原计划,两国交战的导火索本应是祈天大典的那场事故。墨如谭如此大费周章身处昭国接应南溟,正是为溟国举兵进攻昭国创造条件,从而趁着外患时掌控兵权。
但溟昭两国若再起纷争,谁输谁赢尚且不好说,他又怎能保证溟国军不会借此报复十五年前的国仇,溟国那边又如何确定墨如谭是否会当场翻脸。
除此之外还有种可能,就是两边人都做好了背叛对方的准备。
“不过他能和我们的人联系上,少不了你的帮助吧?”穆暄玑注视着古丽瞬间凝固的脸。
“是……”
“他与林州陈氏私运黑硝向我国牟取暴利,设计祈天大典行刺,将祸由构陷给昭国使团,操纵摇光军等等,你也全然知晓吧?”
古丽的脸色愈发苍白,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状,穆暄玑早有预料般地微叹,继续道:“我最后问你,梁方非的那把玉扇究竟是什么?”
问罢,车内静默了足有半晌。
古丽似是失去了所有气力,重新对上穆暄玑的目光,缓缓道:“是一切的源头。”
“源头?”
“嗯,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古丽顿了顿,“他原话还说,答案就在我的困惑当中。”
穆暄玑不禁凝眉,一时想不通墨如谭在打什么哑谜,捻着腕上红绳系的翡翠珠子,思索道:“我知道了。但可惜,玉扇现在不在我们这。”
阿妮苏虽未了解全貌,但大抵理清了来龙去脉,本以为马上就能知晓真相,不由遗憾道:“早知道当初就该我来保管的。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再去趟侯府吧?正好我也好久没看望暮山哥了。”
穆暄玑眨眨眼睛:“明天啊,明天……他应该闭门谢客。”
阿妮苏见穆暄玑难得支支吾吾的,再说了,侯府即使闭门谢客也是对外的说辞,他们想进去还能拦他们不成?
她稍作思忖,又观她老哥今夜这般精心捯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带去赴宴的面首,心里忽然有了猜测。
于是压低声音道:“哥,你该不会和暮山哥,吵架了吧?”
穆暄玑:“……”
古丽:“……?”
第94章
瑞王府。
偏殿宫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