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溟,我跟你说过了,有事,就找我——”
程冥听到她的声音,压低了,轻慢的。尾音上扬,不是勾人,是锋利。
仿佛古神的呓语,能直接刺破颅骨,扎进脑神经里。
她缓慢张了张口,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逃不了。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想法。
她明白了那句“她会威胁到我们”,更明白了过往面对曲赢时,那总无所遁形的压迫感来自何处。
曲赢是被辐射污染的变异人,是像她一样的人怪共生体,还是根本就是变异生物拟态……程冥不知道。相识十二年,她对她一无所知。
难怪她往往一出任务就人间蒸发,难怪她的工作保密。这就是她身份特殊所在?
如果是以前,程冥大概会震惊,恐惧,甚至有些崩溃。但最近经历得属实有点多,多到她脑子一片麻木。虽然意外,却觉得太过合理。
而且,那些触手上隐约流转的透明邪异花纹十分眼熟——上午那道应激测试的全息投影程序,是以她为原型编写的。
“不许靠近。”
程冥尚处在恍然与恍惚激烈变换的心情里,蓦地,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吐出这威胁满满的四个字,她一愣——
话不是她说的。
菌丝圈占领地,将强势入侵的腕足拦截在外。两只深海巨妖相逢,皆蠢蠢欲动着只想对方绞杀。
然而遭罪的是程冥。
她想喝一声“闭嘴”,却没能成功。
曲赢一瞬间就明白了,脸色冻得能掉下冰碴,“你也配跟我谈?”
被宿主和敌人双双嫌弃的寄生怪并不在意,牢牢抢占身体权限不放,对曲赢陈述事实:
“你叫的就是我。”
虽然声调一如寻常无感情的冰冷,但其内容确实嚣张犹如挑衅。
光线幽弱,程冥只能通过模糊的面容和肢体判断对方情绪。她眼睁睁见曲赢从疑惑、至恍然,继而怒气勃发,程冥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是说讨厌小溟这名字?怎么现在倒应得欢了?
夜色深沉,模糊线条扭动弥漫于四面八方,如同传说中的克拉肯海怪,未见全貌,更难以名状的恐怖。
对上曲赢这种单在保障部服役时间都超过十年的“老怪物”,新生的鱼菌确实稚嫩如婴儿。
菌丝节节败退,崩断,解离,蚕食,腕足逼近,像海水层层积压上来。
程冥快喘不上气了。
更倒霉的是,寄生物这会儿不知在发什么癫,控制了她的肢体,令她没法服软,更退无可退。
你们打就打,能不能放过她……程冥一口血哽上喉咙,皮肤下方被迫现出鳞片抵御压力,这对本就足够虚弱的躯壳不亚于酷刑。
触手绞住发丝,曲赢走到了床前,目光如实质的冰锥,身子前倾。
掺杂丝丝薄荷凉味的苦香更浓。
程冥忽然有点庆幸这是晚上,而她根本没机会开灯——对方颈后延伸出的那些像透明虫豸大军的粗壮触腕实在可怕。
混沌里张开的那一双眼睛,比起灾难片中任何巨兽boss的cg形象都不遑多让。可悲的是,她居然能看到活的。
嗵,嗵,程冥仿佛听到血液冲击心室心房的声音……耳鼓膜震鸣,脑脊液超压,眼角渗出了泪水,就在一刹那,她肢体感觉恢复,发现自己能动了。
——寄生物临阵脱逃,缩了回去。
决策没经她同意,后果居然要她承担。
像突然从黏稠的液池破水而出,程冥咬紧牙关,千钧一发从濒死的眩晕里回神,急喝:
“赢赢姐!”
……
天杀的鱼菌怪!
差点被牵累连坐。程冥死里逃生,倒回床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心底破口大骂那无耻寄生物无数遍。
被恶心了够呛的曲赢也总算是冷静下来。虽气急败坏,但确实没办法,总不能现将程冥劈开来扒一扒。
她在灯亮起前便收起了那骇人一面,恢复成人样坐在床边,四指已经在床缘敲了许多个回合。
菌丝断成一缕一缕,凌乱散落在她们之间的雪白被单上,像怪物受伤后遗留的独特血液。
曲赢压着厌恶仔仔细细观察了样本,末了,皱眉一锤定音道:
“得了,跟我走,回部门去试试能不能把它挖出来。”
她说动就动,站起身,声音异常冷酷坚决。
可以不上报,但她不能容忍程冥留着这么大个祸患。
程冥靠在床头,用力呼吸缓解着不适,闭眼厘清思路。
“赢赢姐,你能保证我还有自由、还能正常在研究所工作吗?”她问。
她不清楚她口中那部门具体情况,想也知道是不能跟她这种外部人员透露的。
但她作为前沿科研工作者,尽管权限还不够大,但对当今科技水平有着相对准确的估量,对自己身体状况更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