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倍兰依旧站在高他们一个台阶的位置上,半边脸被敛进黑暗里,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颤巍巍的发着抖。
在看客的惊呼过后,他们叽叽喳喳地开始指责起罗倍兰的不是。
女人一手捂住脸,一手拽着她丈夫的衣角,吱哇乱叫着,嘴里依旧不干净。
男人溜肥滚圆的肚子发出波浪形状的颤抖,他一个箭步跨上台阶就要去拉扯罗倍兰的手臂,拽着他的妻子被他这么一带,摇晃着向前歪去,被迫换了一个跌坐的姿势。男人肥硕的身躯在罗倍兰一个转身后扑了个空,一时间也失了平衡,身子摇晃几下终究是没站上台阶,为了保持平衡又退回到人行道上站稳。
只片刻工夫,罗倍兰便从后厨站了回来,不同方向的低声惊呼传进罗倍兰耳里,她余光瞥见了卖煎饼果子的老板娘惊得煞白的脸。
男人刚稳住身形,下一秒一道锐利的寒光便闪进了他的眼里。
这对夫妻很快意识到那是一把磨得锋利的剔骨刀,男人被惊得膝盖一软,慌忙转了方向就跑远了。
“杀人了——报警啊!”
他们边跑,嘴里还边在喊。
“报警抓她啊!”
这对夫妻动作出奇地一致,虽然脚步跌跌撞撞,但也迅速地跑出好远,惊慌之余的回头,罗倍兰还站在店门口。
罗倍兰站在那里,提着一把尖细的钢刀,像一个罗刹。
第39章 疤痕(四)
看清楚罗倍兰手上拿着的东西后,这些看热闹的店家生怕罗倍兰做出过激的举动,忙不迭拉下店铺的卷帘门,全程避着罗倍兰的目光。
关门的关门,卷帘的卷帘,不出一刻钟,这两条街只剩罗记粉铺一家店还亮着了。
等四周归为平静,罗倍兰才收了刀,刚把卷帘门拉下一半,她就像脱了力似的,浑浑噩噩地瘫坐在橙色座垫的椅子上。
椅子因为惯性被带得向后滑了二十厘米,金属凳腿和瓷砖的地板发出一声拉长的,刺耳的呻吟。
罗倍兰的耳朵有些刺痛,知觉上的不适感将她游离的神思拉回来一点。
我坐在这里干嘛……罗倍兰对自己发问。
头抬起一点,视线落在桌上摆着的芦荟上,她静坐在这株植物面前,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飘进她的鼻腔。
对了,我说好了要等林瑜的。
等人啊……
罗倍兰摊开手看看自己的掌心,她掌心指根的位置有一层淡黄色的茧,中指、无名指、小指下面都有。
鬼使神差地,她又把手翻过来,看见了那块儿凹凸不平的疤痕。
她想起来,昨天黄誉芝问了她一个天马行空的问题:
如果给你用一次时光机,你会想回到什么时候?
黄誉芝眨着眼睛望着她,表情很可爱,真的在这个天真的问题上等罗倍兰一个认真的回答,可罗倍兰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笑着给出了答案:回到体育彩票开奖的前一天,拿下一等奖的五千万……
当然,黄誉芝听不到罗倍兰心底的自嘲——没人会去记彩票号码,她的人生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兀自坐在冰冷的凳子上,最初的愤怒从身上解离后,她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她开始花功夫认真设想她回到人生所有转折点后的可能性,却悲哀地发现从来没有更好的路给她走。
罗倍兰有些头晕,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摇了摇头,尝试去摆脱这挥之不去的眩晕感,可眼泪就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砸在她的手背上,这些一滴滴咸涩的液体好像有千斤重似的,一下一下砸得她的浑身巨颤。
她不受控地在椅子上蜷缩起来,掌根抵在前额,手指无力地卷曲起来,指尖朝着脑后的虚无——只有这样闭塞的姿势才能让她在此刻感受到些许对自己的掌控力。
她离开学校后,陈君洋联系上了她,他给她发来信息,说在学校里给她保留了学籍,他说他想办法给她办理了休学。
两年,休学可以再保留两年学籍。
两年之内,罗倍兰只要回去,她就能再参加高考。
罗倍兰对陈君洋一直心中有愧,她没敢回复他那段消息,但是在两年时间的最后期限,她一连着半个月都辗转反侧。
罗倍兰是今年年初回来的。
那天被琛哥找上一次以后,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
罗倍兰给马凯打去了不下几十通电话,每次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如出一辙的机械女音。
最开始是焦急,紧接着的是惶恐,到最后变成了对他的怨恨。
琛哥也没放过她,那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就守在厂区外,最初的见天蹲在厂区门口找了她几次不痛快。
她到底没琛哥那么大胆,做的最大尺度的事便是言语上的羞辱。
一个中午,她带着几个女生进了员工宿舍,她伸手夺走了罗倍兰的手机,对罗倍兰的隐私表现出近乎顽劣的兴趣。
她翻动着罗倍兰的通讯录界面,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