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轻轻凑过来,含住了勺子。
他慢吞吞咽下一勺粥,干涸的唇角染上了几分水色。
不知为何姜时雪面颊有些发红,他她放下勺子,把碗往他面前一推:≈ot;你自己吃吧。”
祁昀似乎笑了,他抬起手去拿勺子,但因为胳膊处也有伤,动作有些笨拙。
姜时雪到底是于心不忍,拿起勺子来继续给他喂粥。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宫人送来煎好的药,姜时雪接过药碗,吹着药的时候,忽然听祁昀说:“我早料到会如此,所以并不难过。”
姜时雪凝神看他。
祁昀陷入回忆:“大抵是在七八岁的时候,一次宫中举办游湖,几位皇子同处一条船。”
“那船不知不觉划到湖心深处,有人将我推下了船,假借跳水救我,实则死死的将我按在水中。”
姜时雪面色一变:“周边就没有巡防的侍卫吗?”
祁昀摇头:“湖心离岸边甚远,等他们来救我,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我落水的角度乃是有人费心算过的,刚好是在岸边人看不到的一侧。”
“当时五皇弟尚未夭折,吓得大哭,哭声只响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我浮出水面之时,看到的二皇子死死捂着五皇弟的嘴,不叫他的哭声引起岸边之人的注意。”
祁昀这辈子也忘不了二皇子看到他活着出来时又惊又怒的眼神。
姜时雪没有问他是怎么挣开那个宫人的。
在宫中生活的皇子,若无自保的手段,怎么可能平安活到今日。
“那时年幼,到底是天真,我上岸之后跪在父皇面前告知了他此事。”
祁昀目露讥讽:“阿雪可知那时父皇说了什么。”
姜时雪明白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听祁昀说完之后,还是难受得蹙起眉头。
“你身子向来强健,落水亦无大碍,羡儿善良敦厚,自然是为了看顾皇弟,你小小年纪,莫要学着混淆是非。”
父皇当时说的每一个字,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是从那日起,他心中便再也没将此人当做自己的父亲。
今日之事,他并不觉得惊讶。
尤贵妃在宫中立足多年,乃是揣摩圣意的一把好手,自然懂得此时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嘉明帝息怒。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是下了一步好棋。
桌案忽然被狠狠拍了一下。
祁昀抬眸,见姜时雪气鼓鼓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模样,心中一软,轻轻勾住她的袖角。
“莫要替我生气,不值得。”
姜时雪很想替他问责一句,天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但想到那人的身份,只能将话尽数咽下。
都知道天家无父子,可若是皇帝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某一个儿子,其余人看着又是何等的刺心。
她回握住他的手,酝酿片刻开口道:“你还有徐家。”
祁昀嗯了一声。
既然知道在祁昀心底,与嘉明帝并无多少父子情谊,姜时雪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压在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有一日,我偶然在御花园遇到端王妃……”
“听说她刚去见过贵妃,可是我看她的模样,却像是,像是……刚同男子私会过。”
姜时雪耳尖发红,继续说:“听说由贵妃时常召见端王妃呢。”
祁昀眉梢微动。
原来如此,难怪姜时雪有所猜测。
只是他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情上。
他漫不经心问:“阿雪怎能一眼便能瞧出端王妃私会过男子呢?”
那一夜醉酒荒唐,两人皆是初经风月,他被缚住手脚不能动作,一切都是姜时雪主导。
可是一个闺阁女儿家,又如何能懂那么多?
许久之前他便想问,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
姜时雪心虚不已,硬着嘴说:“自然是猜的。”
祁昀哦了一声,道:“季琅这个兄长亦是荒唐,竟带你去那种地方。”
姜时雪被他说中心事,还试图遮掩:“只是过去带我见见世面而已,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只不过是喝了几壶酒,醉得晕乎乎的,被阿琅抬着回家的。
姜时雪冷不丁对上祁昀的眼,眸光清冷,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她落荒而逃:“药太苦了,我去给你拿几颗梅子!”
祁昀垂下眼睫,唇角微微勾起。
***
雨如泼墨。
宋鄞这些年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每逢阴雨天,膝盖便会泛起绵密的痛意。
陈伯手执艾灸,亲自为他熏着穴位。
宋鄞疲惫地闭上双目,面容苍老不堪。
陈伯心中发酸。
这些年的磋磨,终究让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佝偻了背脊。
宋鄞忽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