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如指间流沙,十五载春秋无声滑过这座安宁的边城。夕阳的余晖将习武场染成一片温暖的赭金色,场中呼喝声、兵器破空声与清脆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辞九姐姐!你娘喊你回去啦!”
一声清亮如雏鸟初啼的童音,穿透了场上的喧嚣。
场中,那抹修长矫健的身影闻声而动。辞九手腕一抖,手中长剑挽出数朵凌厉而精准的剑花,剑光如匹练般骤然收束,剑尖轻点地面,发出“铮”一声微鸣,稳稳收势。她面前的硬木假人桩,早已遍布纵横交错的深刻剑痕,深者入木寸许,新鲜的木茬在斜阳下泛着白生生的光,木屑犹自簌簌飘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番疾风骤雨般的演练。
她转过身。额角细密的汗珠沿着清丽的脸颊线条滑落,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鬓边,然而她的呼吸却依旧平稳悠长,仿佛方才那场激烈的演练不过是信步闲庭。
一个扎着俏皮双丫髻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穿过场边围观的人群,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兴奋,径直朝她跑来。
辞九脸上那抹惯常的清冷之色淡去了几分。她唇角微微牵起一丝柔和弧度,伸出手,动作自然而熟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知道了,小兰。你也快些回去吃饭吧,莫让婶娘等急了。”
小兰的家,就在辞九家那青瓦白墙的院落隔壁。两人并肩走在归家的青石板路上,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兰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辞九姐姐,刚才听武馆那边的婶婶们又在议论你呢!说这次全城的习武考评,你又拿了头名!冯教头都捻着他那几根胡子,不住地点头夸你呢!他说……他说……”小兰学着冯教头粗犷的嗓音,努力板起小脸,“‘辞九这丫头的身手,放在外边那广袤的江湖里,都够得上说书先生嘴里讲的‘天骄’人物啦!’”
蝶辞九听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夕阳的金辉落在她沉静的眸子里,却未能激起多少波澜。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止水:“哪有婶婶们说得那么玄乎。你呀,少去听孔先生那些添油加醋、云山雾罩的故事。” 语气虽淡,尾音里却带着一丝对小丫头的无奈和纵容。
孔先生,依旧是城里那间老茶馆的常客,那个走南闯北、满肚子江湖轶闻的说书人。他最爱给孩子们描绘那些快意恩仇、刀光剑影的江湖传说,那些行侠仗义、飞天遁地的大侠传奇。故事在他舌灿莲花的口中跌宕起伏,精彩纷呈,总能把小城孩子们的心撩拨得痒痒的,一个个热血沸腾,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习得绝世武功,仗剑天涯,锄强扶弱。
只可惜,江湖路远,风波险恶。侠客梦虽美,却如镜花水月。对于城中绝大多数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而言,能在武馆学上几手强身健体,足以在边地防身的拳脚功夫,便已是父母最大的期许,也是生活的常态。真正能沉下心,日复一日忍受筋骨磨砺之苦,且拥有那份令人艳羡的天资与坚忍毅力的,凤毛麟角。
而小城这一代人中,那最耀眼,最令人叹服的天赋,无疑便落在了蝶辞九的身上。负责教授武艺的冯教头,每每看到她演练剑法时那行云流水、羚羊挂角般的动作,那凌厉精准、隐含风雷之势的招式,都会忍不住抚着短须,发出长长的喟叹,那浑浊的老眼中,除了激赏,更多的是深沉的惋惜:“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这般天纵奇才,筋骨清奇,悟性绝佳,若是生在那波澜壮阔、群雄并起的浩瀚江湖,而非偏安于我们这座小小的边城……此时,恐怕早已是名动八荒、威震一方的人物了。”
日头慵懒地西沉,将天际染成一片暖融的橘红。路过那熟悉的茶馆时,一阵高亢激昂的说书声穿透了傍晚的喧嚣,瞬间攫住了小兰的脚步。只见孔先生立于那方小小的台上,长衫微摆,折扇轻摇,声音洪亮如钟,字字句句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辞九无奈地摇头,嘴角噙着纵容的笑意,终是拗不过小兰那亮晶晶的渴求眼神,牵着她寻了处角落的茶座安顿下来。
孔先生正讲到兴头上,手中折扇“唰”地一声潇洒展开:“承蒙诸位乡亲父老捧场,今日咱们要说的,可是近来搅动整个江湖风云的新传奇……”
他话音故意一顿,吊足了胃口。台下,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童早已按捺不住,急急地扯着嗓子嚷道:“孔先生!孔先生!您说的那些老掉牙的侠客故事,俺们耳朵都听出茧子啦!有没有新鲜热乎的?”
孔先生闻言,抚须朗声大笑,笑声在茶香氤氲的空气里回荡。他手中折扇优雅地一收,扇骨轻点掌心:“好!今儿个咱们就换换口味,不讲旧闻,单表这新近登顶武林之巅、执掌正道的新任盟主!”
“是谁呀?孔先生快说!”小童和旁边几个半大孩子都伸长了脖子。
“此人非是旁人,”孔先生神色一正,眼中精光闪烁,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神秘感,“正是那武林名门白家的独女,闺名唤作白曦的奇女子!年方十六,豆蔻梢头,一身武功却已臻至化境,堪称登峰造极!”他顿了顿,仿佛要让这震撼的消息在众人心中沉淀,“传闻其内力浩瀚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