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显扬勉强在他肩膀处找到一小块儿没有伤的地方，打了一个对号。

随后又凑近，在他脖颈上缠绕的纱布上面吹了吹。

原泽瞬间了然，他笑，“这都是一只小狼狗给我咬的。”

“不过事先警告你，不要哭，真的一点都不疼。”

池显扬轻声说了句，“不会哭。”

原泽似乎是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只有在他咬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得到，自己还在活着。”

池显扬捉住原泽的几根手指，让他触碰到干爽又有一些微热的皮肤，示意他自己很听话，没有哭。而后他又握着原泽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轻声说着，“我想把你放进我的眼睛里，这样保护你，好不好？”

原泽紧闭着眼睛，没了回答。

他沉溺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穿梭到了哪个午后，忽然间就变成了一名生物老师，下面坐着的学生只有一个。

“池显扬同学，我今天有一些知识要教给你，你知道吗？”

唯一的学生池显扬，此刻眼含泪光，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人呼吸的时候，吸入的是氧气，呼出的是二氧化碳。但是植物的光合作用的时候，却是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

“这个知识点你知道的吧？”

学生池显扬点点头。

“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一株你养的植物，只给我你的二氧化碳就好了，因为只要有你的存在，我身边就会有光。”

原泽敲了敲黑板，“你明白了吗？池显扬。”

池显扬未做回答。

他走近瞧了瞧，“你为什么在哭呢？我讲的很难听懂吗？”

“我说了呀，我能好好地活着，只要有你的存在即使我的世界只剩下你即使我已经一无所有”

“呃呼”

原泽睁眼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脸上冷硬的氧气面罩，他连忙张了张嘴，还好，没有给他插管，他还可以说话。

根据经验之谈，他又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也没有被绑住。

而且，池显扬还在握着他的手。

看来应该还是在原来的那间病房了。

原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很困难，即使有氧气面罩，他也只是能勉强维持呼吸而已。

氧气不够，池显扬来凑，他一张口，却都是气音，“显扬我好爱你”

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池显扬瞪着通红的眼珠，听见原泽叫了他一句，后面的那句话，他并没有听清。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八点钟，原泽昏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沈拓也已经给他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

原泽的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久病成医，他已经知道下一个步骤是什么，他喘息着，“先别给我插管好吗，等一等，让我再说几句话，谢谢了。”

池显扬先是在他手心打了一个对号，然后又在他手心里划了两横。

其实原泽现在已经不太能思考了，他条件反射般地问，“是有两个人来看我的意思吗？”

池显扬划了一个对号。

两个人，那就不用去猜测是谁了。

原泽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哦哦，是大丘和郎朗对吗？”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氧气面罩内的水汽越来越多，原泽又喘了几口气才张口，“真好呀你们都在呢别伤心”

他又很艰难地笑了一下，“让我猜猜他们俩是不是都哭了？”

池显扬默默地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已经哭成了悲伤蛙的黄丘和秦朗，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勾。

“我就知道，他们真的很没种的，就知道哭。”

黄丘在一旁哑着嗓子嘟囔着，“原泽你什么意思啊？池显扬哭你就是心疼，能不能也管管我们的死活。”

“你有种你倒是起来啊咱俩理论理论谁怂谁是王八龟”黄丘说着说着，就自己又起了一个高音，哭的说不下去了。

原泽对于他的的地动山摇毫无知觉，他握了握池显扬的手，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他动了动嘴，“显扬我好爱你，还有你一定要”

“滴！滴！”

心电监护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池显扬踉跄着避让，他突然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

他只能看到一堆医生在原泽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他明明英文很好的，为什么他们说的话他却听不懂了？

什么是脑疝，怎么要这么突然就要开颅了，为什么还要气切？

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连带着那张床，原泽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池显扬看着沈拓一张一合的嘴唇，艰难地分辨着他的话，他忽然像是被抽了脊椎骨一样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管不顾地哭喊着，“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了，快救救他吧！求你了”

“他这样，太痛了！他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