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观星台。狂风卷起她的衣袂,几乎站立不稳。她仰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天幕,感受着强劲的西北风。
时辰到了!
她奋力将风筝举起,素白的蝴蝶在狂风中挣扎着升起,越飞越高。线轴在她手中剧烈转动。就是现在!她猛地松手,同时用尽力气将线轴向反方向一扯。
“嘣——!”
丝线应声而断!
那巨大的白色蝴蝶,瞬间挣脱了束缚,如同离弦之箭,借着狂暴的西北风,猛地窜向高空,越过巍峨的朱红宫墙,朝着西南方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名为落雁峡的险地,义无反顾地飞去,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月光偶尔穿透云层,在那素白的蝶翼上,折射出一闪而逝、如同月华流淌的七彩微光。
楚瑶伫立在高台之上,寒风刺骨,吹得她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她脸色苍白如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久久凝望着风筝消失的方向,泪水终于滑落。
三日后,辰时。落雁峡。
浓雾如乳白色的幔帐,将狭窄的峡谷包裹得严严实实,十步之外,人畜难辨。死寂中,只有山风穿过嶙峋怪石的呜咽,更添几分阴森。两侧陡峭的崖壁上,冰冷的岩石后,一双双眼睛如同潜伏的饿狼,紧盯着下方那条被雾气吞噬的官道。强弓劲弩早已上弦,巨大的滚石檑木蓄势待发,刺鼻的火油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弥漫。他们在等待那注定踏入死地的猎物。
霍城一马当先,百余名黑云骑精锐紧随其后,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越是深入峡谷,霍城的心头越是沉重。这死寂,这浓雾,这险要的地势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杀机。他勒住缰绳,抬手示意队伍暂停。
“将军?”副将低声询问,手已按上腰刀。
霍城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两侧被雾气笼罩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崖壁,浓眉紧锁。“太静了”他低语,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快马从侧翼山林中冲出,脸上带着惊疑与急切:“将军!前方道旁林地里发现异物!”他手中高高举着一物。
霍城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那竟是一只巨大的素白风筝,风筝面在浓雾中显得有些黯淡,但当他策马靠近,一缕微弱的晨光恰好穿透雾气,照射在风筝的绢面上——
七彩流光!
虽然微弱,但霍城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那极其罕见的、如同月华流淌般的七彩光晕,他心头剧震。鲛绡云影纱?这是贡品中的极品,整个大楚,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那年楚瑶生辰,他曾瞥见她在御花园放过一次,那阳光下流转的七彩光晕,令人过目难忘,这风筝是她的!
斥候已将风筝递上。绢面上,猩红的叉标记着触目惊心的“落雁峡”,箭头指向“鹰嘴崖”的路线清晰可见,那行“落雁峡伏兵!速走鹰嘴崖!”的簪花小楷触目惊心,而角落那一点暗红如血的、微小的简化狼头徽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他的眼底。
是霍家军绝密图腾!十万火急、绝密可信!
霍城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遍全身。他猛地抬头,望向那杀机四伏的崖顶,又低头死死盯着那风筝上的徽记,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冲击如同重锤砸在心头。
“鹰嘴崖!”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改道鹰嘴崖!快!快!!”
训练有素的黑云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马头。队伍刚刚冲出峡谷入口,转入那条更为险峻荒僻的岔路——
“轰隆——!!!”
身后,落雁峡内,杀声震天,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密集的箭矢破空之声撕裂浓雾,尖锐刺耳,紧接着是滚石檑木砸落的沉闷巨响,地动山摇。火光猛地腾起,浓烟混合着雾气翻滚,凄厉的惨嚎隐约传来!
霍城勒马回望,浓雾与烟尘遮蔽了峡谷内的惨状,但那震耳欲聋的死亡交响,清晰地昭示着那里正上演着何等炼狱!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重甲内衬,背脊一片冰凉,若非那风筝若非那风筝上的路线图此刻葬身火海、粉身碎骨的,便是他和这百余名生死兄弟!
是那个被他当街恶毒羞辱、斥为“鸠占鹊巢邪祟”的女人救了他们,这风筝如此狼狈昨夜那场罕见的狂风暴雨难道她是顶着那样的天气,拼死放出来的?她又为什么会知道霍家图腾?她到底是什么人?
“有追兵!”副将厉喝!后方雾中,影影绰绰的黑影急速逼近,马蹄声如雷。忽然追兵后方传来一阵骚乱,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隐约传来,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攻击追兵。
“将军!追兵后方好像打起来了!”副将惊喜喊道。
霍城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混乱,隐约看到追兵后方山林中人影晃动,刀光闪烁,似乎有第三方势力在袭击追兵尾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追兵阵脚大乱,攻势瞬间减弱。
“天助我也!冲出去!”霍城虽不明所以,但绝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