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大飞,趁着夜色,把现在最稀缺的进口彩色电视机一台一台往岸上搬。
他没本钱入伙,别人吃肉,他只能跟着蹭点汤。
但贺明军并不气馁,借着走私的渠道,在小兄弟家的默许下,捎了一批自己的货。
他选了电子表,时髦新奇,相比于彩电,价格不算贵,关键是体积小,不占地方。
沿海城市走在潮流先锋,对电子表并不稀罕,卖不出价,贺明军便决定将手表带回内地卖。
回去依旧是坐运煤火车,这次他的行李不只是小小的书包。
“把这些表卖了,先还一部分债,等过完年我就回广东,再进一批货,来回倒腾几次,咱家的债就全清了。”
贺明军踌躇满志,这年头电子表是个稀罕物,绝大部分人用的还是机械表,哪见过电子数字表盘这么先进的高科技产品。
就是可惜电子表有点贵,他攒了大半年的钱,也不过才买了十支表,转手出去,这一趟大概能挣一千多块钱。
贺明军琢磨,这一千块不能全还债,要留一部分作本金,要招呼走私的弟兄们吃吃喝喝,还要打点打点火车司机
——总不能全凭人情蹭车,他的面子没那么不值钱。
见妹妹对着编织袋不知在想什么,贺明军把洗干净的羊头放盆里泡血水,擦擦手,走了过来。
“差点忘了说,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保准你喜欢!”
他从编织袋里翻出一个包袱,拆开布条,小心从里面拎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连衣裙,得意地向贺明珠展示。
衬衫是长袖立领,在领口双肩处有繁复的彩色花卉刺绣;连衣裙的裙长过膝,娃娃领,密密麻麻的小碎花,圆桶似的版型。
老实说,以现代的眼光来看,相当的土。
但放在军绿墨蓝的八十年代,这两件衣服时髦得超时代,走在街上足以被追着街拍。
贺明珠看看二哥,又看看衣服:“这是你挑的?”
贺明军没看出贺明珠小小的嫌弃,嘚瑟地说:“那当然,别人能有我的眼光?这可是广州最时兴的衣服,和《庐山恋》里面那个女演员穿的一模一样。”
档口小妹还推荐了牛仔裤,他见过别人穿,勒得紧绷绷的,两条腿形状看得一清二楚,那哪能行,他妹妹可是正经孩子。
贺明军嘴上口风一丝不漏,坚决不提更时髦的牛仔裤,拿起衣服在贺明珠身前比划了一下。
“有点大了,不过没事儿,宁大勿小,你自己去量一下尺寸,大的地方我帮你裁掉。”
哥哥是好哥哥。
会做饭,会缝衣服,会心疼妹妹,自己穿个破破烂烂的军大衣,还惦记给她带新衣服。
虽然冬天穿不了夏装,但这份心意是沉甸甸的。
贺明珠拿着新衣服,看向不羁而英俊的二哥,有些难过地想,这么好的哥哥,可是他怎么就活不过今年呢。
一家子的团圆饭(修)……
贺明军是在广东没的。
两帮走私团伙抢地盘,开着大飞在海上火拼,一颗流弹打中了他,人掉进海里,最后没爬上岸。
枪战闹大了,走私团伙被一网打尽,公安通知贺家来认尸。
贺明国自己去的,带回来一只小小的盒子。
贺明珠看着二哥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划,计算着是要一剪刀裁掉过宽的部分,还是缝着藏起来,将来她长开了再放出这部分布料。
“算了,直接裁,以后再买新衣服,哥挣了钱,买得起。”
贺明军纠结片刻后下了决定,他妹妹这么漂亮,怎么能穿肥肥大大的不合身衣服。
贺明珠忽然想起这年头买衣服要布票,问他:“你哪来的票买衣服?”
贺明军说:“你当那边是咱们这种封闭地方,人家改革开放得可比我们彻底。我出去了才知道,矿务局已经落后了,别看工资好像挺高的,但养的人脑子都僵了,一点都不活泛。”
他认真地对贺明珠说:“你将来无论如何都要考出去,千万不能留在这小地方。别听老大说什么让你毕业分配回来,回来干嘛,一辈子圈死在这儿,他脑子被煤灰堵了,越老越顽固……”
“说谁老呢!”
说曹操曹操到。
贺明军正背后蛐蛐人呢,原主推门就进来了。
贺明国一看到贺明军,先喜后怒,两道浓黑的眉毛立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你不说一声就走,南方那么乱,万一你出事,我怎么和爸妈交代!”
贺明军一边心虚,一边试图争辩:“家里欠那么多的钱,我又找不着工作,留在这儿有什么用。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出事,你婆婆妈妈的净瞎操心。”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指了指编织袋里的电子表,说:“我多跑几趟就能把咱家的债清完,靠你那点死工资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别看你是老大,也就是占了生得早的便宜,咱家还得看我的。”
贺明国敏锐地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