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他家不是清流文官么?”
&esp;&esp;“宋二公子有意应开春后的武举,多半能中,”方献亭答,“宋氏一向中立,选他入兵部应最不易引来非议。”
&esp;&esp;卫钦点点头,暗想这正是一石二鸟之举,既在兵部内埋下一颗棋、限制钟氏自专,又同金陵宋氏走得更近了一步——文官清流官声最盛,且在士林间影响极大,江南一系的官员皆以宋氏为首,与他们亲近终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esp;&esp;他抬手拍拍方献亭的肩膀,神情感慨,道:“幸而还有你在……令孤尚有回旋之地。”
&esp;&esp;方氏的确是东宫最有力的臂助,如今的晋国公方贺便是耿介高洁之人,当年助睿宗统兵十万讨伐突厥大获全胜,族中子弟伤亡无数亦不易其节,眼下更坚守正统力主削藩、阻遏陛下废嫡立庶,实无愧于颍川方氏清正高贵的门楣。
&esp;&esp;只是……
&esp;&esp;“若你今日得闲,不如还是去看看你姐姐……”
&esp;&esp;卫钦的神情有些晦涩。
&esp;&esp;“……她近日心绪不佳,已多日不曾出过宜春宫了。”
&esp;&esp;——这或许就是卫钦对方氏唯一的心结。
&esp;&esp;方献亭的姐姐方冉君乃是晋国公独女,比方献亭年长两岁,五年前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正合天家与方氏之愿;皇后娘娘为促成这桩婚事十分卖力,婚后也一直将方冉君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只是多年来她始终未能怀上身孕,与太子殿下亦是貌合神离。
&esp;&esp;宫中常有非议,说这位太子妃乃是介怀殿下跟一介掖庭奴婢生的庶长子——那大约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某日宫中大宴太子罕见醉酒,意外同个身旁伺候的奴婢春宵一度,哪料对方祖坟冒了青烟、竟是一举怀上了身孕,十月之后更平安产下一个小皇孙。
&esp;&esp;太子十分为难,毕竟与那董姓奴婢无一丝情谊、一夜荒唐也实属意外,可孩子毕竟是实打实的天家血脉,陛下与皇后都不允其流落在外,遂将幼子养在东宫,而将董氏随意打发去了东都城郊的白鹭台行宫。
&esp;&esp;这等丑事本就易引人口舌,何况那太子妃的肚子又那般不争气、与殿下成婚五载都没个动静,皇后要她亲自抚养那庶出的小皇孙卫熹她也不愿,终日同天家别着一口气。
&esp;&esp;方献亭也深知姐姐与殿下之间微妙的关系,此时神情一凝更显出几分冷清——他眼尾的痣实在生得极好,和煦时是枝上阳春,淡漠时却是霜上落雪,此刻谁都知道方世子已有些不快,多的话便不能讲了。
&esp;&esp;“臣近来军务繁忙,申时便要离宫。”他答。
&esp;&esp;卫钦听出他不愿,自然也不便再勉强,沉默之后又是一声长叹,摆摆手道:“也罢,那便冬狩之时再见吧……到时你姐姐也终归要去的。”
&esp;&esp;申时方献亭自建福门离宫时,宋疏妍还一动不动地跪在葳蕤堂上。
&esp;&esp;打从辰时被万氏当众训斥算起她已在堂上跪了整整四个时辰,其间家中仆役来来往往,人人都瞧见她这个自钱塘来的“嫡出”小姐因不守规矩而被主母罚了跪,审视奚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道道都像锋利的冷箭。
&esp;&esp;崔妈妈和坠儿在她身边陪着,个个都比她先掉眼泪,崔妈妈甚至是一边抹泪一边怨骂,说万氏是个黑心肝的、竟敢如此苛待先夫人留下的嫡女,骂着骂着又变了味、渐渐转成凄苦的哀诉,感叹她家小姐身世坎坷亲情单薄,在外祖家要看舅舅舅母的脸色,回了长安又要受那继母姐姐的苛待。
&esp;&esp;宋疏妍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即便后来瘦弱的身子跪得摇摇欲坠也没掉一滴眼泪,淡漠的眼睛透着凉也透着静,像在想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万氏还偏让人将那张绘屏搬到了葳蕤堂上,离她跪的地方不过几步远,像是在告诉她这东西无论离得多近最终也不是她的,她看得到却摸不到,合该从此看清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esp;&esp;酉时前后日头西沉,福安堂那位兴许是估摸着主君要回来了,便打发王妈妈到葳蕤堂上让宋疏妍起来;她已摇摇欲坠,两腿纤细的腿早跪得没了知觉,王妈妈只笑着看她,嘴里说出的话又冷又硬:“主母宅心仁厚、自不舍得伤了四小姐的身子,便请您且回平芜馆去,这几日也莫要四处走动了。”
&esp;&esp;这是禁足的意思,自不会有人听不出,崔妈妈气得眼睛冒火,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王妈妈那张可恨的嘴,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俨然是一言不合便要让她家小姐吹亏的模样,最终只好在错身时狠狠送出一声外强中干的“呸”。
&esp;&esp;宋澹也的确在酉时三刻回了府,后宅的仆役嘴巴严、自不会冒着开罪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