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源关外。
凌牙山在晨雾中显出铁青色的轮廓,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嶙峋的山脊是它冰冷的背刺。
大木寨就嵌在这头巨兽的心脏地带,倚仗着近乎垂直的峭壁和盘绕其间的险峻栈道,成为了大月氏防线东路最紧要的关卡枢纽,也因地势成了大武军难以拔除的一根毒刺。
夏云端坐马背上,手持望远镜观望着,风穿过山林,似乎隐隐携着肃杀之气,但他却浑然不觉,也不在意。
镜筒中能清晰看到山中大致情况,连绵的军帐像一片铁灰色苔藓覆盖了山谷平缓的地带。
很丑,也很不好解决。
夏云放下了望远镜,面色如常,在他身后是三万精锐,甲胄鲜明,兵戈如林,沉默中蕴积着令人窒息的力量,随时等待一声令下就能冲锋陷阵。
他没有下令,因为现在还没到时候。
身为将士,当抛头颅洒热血,纵然马革裹尸亦无惧,这是夏云从小就受到的教育。
但是陛下却告诉他——放屁!
将士的命也是命,都是爹生妈养的,能不死当然不用死。
所以夏云听劝,在凌牙山的天险外围停滞了下来。
以前他看不起陛下,甚至是厌恶,可是自从四年前陛下幡然醒悟,重夺皇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从此后整个大武都如同改头换面蒸蒸日上,国力愈发强盛,他夏云也从此成了陛下最忠实的拥趸。
他听从了林止陌的计划,在凌牙山的天险面前没有拿麾下将士的性命去铺设一条血肉大道,而是打算先礼后兵,劝劝再说。
远处忽然有一骑快马驰来,很快来到面前。
“将军!”
这是他派去大木寨劝降的亲卫。
夏云点点头,问道:“如何?”
“属下入了寨中,也见到了大木寨主勐挲,告诉他归顺大武,保他平安富贵,若是不允,大武天军将挥兵入山。”
亲卫口齿清晰的将自己进寨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他当着全军撕毁劝降书,说‘老子吃软不吃硬,少来这套’。”
夏云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视线落在亲卫腿上,皱了皱眉道:“吃亏了?”
亲卫咧嘴一笑:“那夯货给了二十杀威棒,不痛不痒,属下哼都没哼一声。”
夏云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眼神开始泛冷。
自己这亲卫刚才下马时的动作很不对劲,那二十棒分明打得不轻。
“吃软不吃硬?本将军偏让他吃点硬的,不吃也得吃。”
夏云的目光落在凌牙山上,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指,“传令,分一个千人队上山,带一百门虎蹲炮,让他吃个饱。”
“是!”
亲卫兴奋领命,瘸着腿重新上马而去。
他就知道,自家将军身为国舅爷,和他们陛下的脾性一样,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劝降是将军的作战选项之一,而勐挲撕毁劝降书的那一刻,就是屠灭大木寨开始的倒计时。
凌牙山内外两军对峙,气氛凝重,连谷中穿过的风都仿佛放慢了速度。
谷中的大木寨,那用粗大原木和山石垒砌的寨墙高达数丈,墙头隐约可见手持弓弩严阵以待的守军,箭楼之上冰冷的箭镞反射着微光,牢牢锁定着谷口。
白天的时候勐挲很强硬,但其实将那亲卫驱逐出谷后他就一直在府中等待着。
说实话这两年里大月氏的国力每况愈下,他是王庭重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时常在家中分析利弊。
其实他知道,眼下归顺大武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跟着傩咄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让他就这么投降又心有不甘,毕竟大木寨里也有近两万守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又倚仗地势之利,绝对可以称王一时。
所以降可以,得加钱!
勐挲想得很美好,凭借自己的实力趁这机会和大武谈判一番,到时候会获得更多优待,说不定自己能被大武皇帝封个王,甚至可以移居去中原享受锦衣玉食也不一定。
中原啊,那可是个好地方,自己祖先早就有这个梦想了。
所以他其实对那来劝降递书的亲卫很客气了,只是打几棍子意思意思,都没按照惯例割个耳朵鼻子什么的,相信大武东路军的主将应该懂的。
只是,时间一点点流逝着,他一直没能等到大武军的第二批谈判人员。
“怎么还不来?这是没商议定么?”
勐挲不理解,但是时间太晚,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