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不出话。
自上古以来, 冥渊就是人尽皆知的绝地,至今无人能潜入冥渊之下,化神修士也不能。
卫朝荣殒身在冥渊之中, 曲砚浓为了一个念想, 三度尝试潜入冥渊, 均无功而返,最后还是借助鸾首峰的虚境才到达乾坤冢。
她尚且无力潜渡冥渊,季颂危的实力还不如她,有几条命去挑战冥渊?
——两条。
人人都只有一条命, 偏偏季颂危靠五月霜和一壶金,硬生生为自己挣出了第二条命。
曲砚浓从来就没想过这种可能。
……季颂危他到底图什么?他究竟有什么非要潜入冥渊之下的理由?他又没有一个葬身冥渊之下的道侣?
“枭岳别址里的那个熔炉, 不能直接使用。否则枭岳早就试了。”檀问枢解释,“必须往其中投入魔主一缕魔元,才能窃取魔主的力量。季颂危潜入冥渊之下,就是为了盗一缕魔元。”
曲砚浓听到这, 先看了檀问枢一眼。
她就知道师尊没这么老实,苟延残喘那么多年, 真就能按捺贪心,不动这熔炉?檀问枢若是有这么能忍,他也不会灭自己满门, 来当魔修了。
不是檀问枢不敢用熔炉,是他用不了。
难怪那熔炉从上古遗留至今都无人用过呢。
古往今来,有几人到过乾坤冢?而魔主也就诞生了千余年。
“他成功了?”曲砚浓这样问,但她心里已知道答案。
檀问枢能说出“乾坤冢”这个名字, 也许根本不是夏枕玉告诉他的。
是他自己到达了乾坤冢。
“成功了。靠着一壶金和五月霜半死不活地到了乾坤冢。”檀问枢说,“季颂危也是好运道,也许是因为魔主刚诞生, 尚未苏醒,魔元狂乱无定,只是本能地侵蚀季颂危的魔气,给了季颂危机会,让他盗了一缕魔元就回来了。”
说起季颂危的“好运道”,檀问枢的语气颇有点酸溜溜的意味,但他的语气很快就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这可是捅了个大篓子。”
曲砚浓打断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来年前。”檀问枢说。
二十多年前,恰好卫朝荣已许下誓约,画地为牢,正在沉睡。
季颂危潜入冥渊时,只能见到魔元狂乱、不成人形的被缚魔主。
“季颂危成功带回了一缕魔元,回到此地枭岳别址,将魔元放入了熔炉中,迫不及待地启用熔炉,窃取魔主的力量。”檀问枢语调很轻快,将一件给五域带来无数痛苦的事说得很快活,“熔炉确实有用,为他窃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可他没想到,熔炉窃取的力量太庞大,他无法全部掌控,窃来的魔气涌出熔炉,满溢天地,瞬间侵蚀空间、吞噬灵气,令一整片天地崩塌。”
“这一场天崩地裂,就是玄黄一线天地合。”
那场震荡五域,颠倒乾坤的天灾。
自青穹屏障立下后一千年,五域最恐怖的一场浩劫。
季颂危因他在这场浩劫中的所作所为而备受责难,以至最终人心尽失,然而谁也不知道,比起他真正应承受的惩罚,那些根本只能算是蜻蜓点水!
他所受的指责,无非是不顾大局、利欲熏心,可谁能想到,这场颠倒大局的浩劫,从一开始就源起于他。
季颂危……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一个正直公正的人,会这样轻易地性情大变,理所当然地将五域的安危、无数人的性命视若无物吗?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
这二十年里,他是怎样厚颜无耻地面对千疮百孔的三覆沙漠,毫无羞惭地面对霜雪镇和五域的指责,假装这一切的发生与他无关?
蒋兰时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
但她的脸绷得很紧,除了严肃,没有流露出一点心绪,“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在问檀问枢,但眼睛却盯着曲砚浓。
曲砚浓未言。
她将檀问枢已说的、未说的、已知的、未知的都补全。
千余年前,魔门覆灭,山海断流。
她献祭寿元,立下誓约;夏枕玉难舍宗门,抱憾而陨;季颂危铤而走险,作茧自缚。
此后三人各有保留,彼此相误,没人摸透道心劫,蹉跎数百年。
五百多年前,季颂危已有心入魔,捉住檀问枢的残魂,有了计划,却未下定决心。
四百多年前,她怀疑自己的道心劫并非“无悲无喜,爱恨成空”,通过鸾首峰潜入乾坤冢,与卫朝荣匆匆一面,确认了魔主的存在,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卫朝荣。于是她立下神塑,封存记忆,就此沉沦,等待下一次他山石出。
同一日,卫朝荣抛弃名姓,画地为牢,就此沉睡。
没过几年,季颂危在檀问枢的撺掇下拜访鸾谷,换取伪装身份的秘法,又恰逢夏枕玉好心告知他魔主的存在,他就此下定决心,正式成为了魔修。
他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