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先殿走完过场之后,二人须得回东宫再行礼,主要是太子妃对太子行四拜礼。
秦元君高高坐在座上,看着温良辰慢慢跪倒下去,其整个人都不舒坦了。
他十分不习惯这种比温良辰高贵的礼数,在他的心里,温良辰是他的妻子,与他夫妻一体,理应与他共享荣华,如何能让她跪自己。
但是,在众目睽睽下贸然打断礼数,也是不可能之事。事已至此,温良辰方才没有下去休息,便只能行完整个礼数。
深明宣德帝心思的秦元君不敢逾矩,曾经研究过仁宗年间事迹的他,知道宣德帝对于女人掌权最为痛恨,之所以默默忍下曹太后这种强势的女人,恐怕是他当年与曹太后结盟,一同消灭司礼太监王方,有人情往来的缘故。
不过,即便和宣德帝携手打败政敌和仁宗,手握宣德帝把柄的曹太后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随着宣德帝逐渐掌权,曹家逐渐被削弱,长兴侯更是直接抄了家,曹太后居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在背后指挥曹皇后上蹿下跳。
温良辰行完最后一个礼数,颤颤巍巍起身,秦元君几乎是从太子宝座上跳了下来,他踩着地毯大步流星走上前来,亲自将温良辰扶起,低下头,神情歉疚,说道:“让你受苦了。”
温良辰拢住厚重的大裙摆,摇摇头,勉强笑道:“你莫要与我说这话,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时,一身宫中掌事打扮的鱼肠进入殿来,传报道:“太子妃,王妃、公主、郡主及外命妇,已在外等候。”
升座前,温良辰有短暂的整理仪容的时间,趁着这点时间,她任由纯钧和水心收拾,稍稍闭眼休息了会,便又要打起精神,继续接下来的礼仪。
“升座。”女官高声道。
自三公主嫁出去之后,宫中便没有公主,二公主已经嫁人,此时也被唤进宫来,对新任太子妃温良辰行礼。
王妃、公主、郡主及外命妇着正色礼服,在殿门外集合排列,在丹墀前,对殿内高坐的温良辰进行叩拜。
顺王妃站在队伍最前,只见她面色如常,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充分展现其身为王妃的大度风范。
在她跪下来,低头那一瞬,她完美无缺的的笑容逐渐起了裂痕,慢慢转变一个弧度,弯成一个讽刺无比的笑。
顺王妃本对恭王被发配至西南十分同情,直到如今要对温良辰下跪,她这才觉得,恭王妃曹其妙何其幸运,至少曹其妙不必在温良辰面前卑躬屈膝。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三皇子足够努力,却依然得不到宣德帝的青睐?她嘴里发苦,觉得自己实在不好命,明明身为京都头等的贵女,身份地位模样性情没有一处地方不比温良辰差,却因为嫁了三皇子,便与未来一国之母失之交臂。
不仅仅是她,就连三皇子,也同样抱有这样的心态。
幸而温良辰精神不济,没有精力与众人周旋,按规矩行礼之后,便令众人退下。其实她也没甚好说的,更没有心思与各人斡旋,或是给她们来个下马威,即便她有精力,也不会将时间花在这无用之事上。
威信是靠自己的言行一步步建立而来,绝非身份和地位,或是强权压制,在这一方面,温良辰相信自己今后不会做得太差。
送走了诸人,温良辰终于有空歇息。她的寝殿名为光大殿,与秦元君书房崇文馆不远,虽然她居住的房间变大了,但对比二人所属的整个宅院的面积,东宫尚不及原先的府邸睿王府。
秦元君方才在明德殿受完臣子的拜见,忽然,不渝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躲在屏风后使劲朝他使眼色。
秦元君放下手中诸事,令臣子站在原地等候,他径直朝屏风后走来,问道:“发生何事?”
不渝斜眼看着他的脸色,深吸一口气,愁眉苦脸地道:“殿下,太子妃昏倒了。”
☆、 怀六甲
温良辰从游离之中醒来后,第一感觉是自己右手顶着个东西,她睁开眼睛,侧头一望,只见一个软垫子架在她的手腕上,明显是大夫用来号脉的用具。
不用猜,她方才一定是晕倒了。
“太子妃醒了!”不等温良辰吱声,伺候在床边的水心便不管不顾先惊呼起来,接着,内殿里一阵兵荒马乱,四周乒乓作响,一度令温良辰怀疑自己的理家能力。
水心和纯钧二人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还特地在她腰后塞了一个厚厚的团子,好让她靠得舒服。
不过片刻,帘外便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秦元君没理会旁边的丫鬟,急不可耐地掀开帘子进来,他匆匆忙忙来到榻边,往榻沿一坐,捞住温良辰的手捏在掌心里,直愣愣地看着她。
兴许是秦元君的表情实在太古怪,温良辰心里发虚,不由地发问:“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她得了某个绝症不成?
“……良辰,大夫说,大夫说……”秦元君紧张地握住她的右手,咬咬下唇,脸色变得十分复杂,温良辰斜眼瞧着,发现他眼里既有担忧,也有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