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上,柔缓了他冰冷的脸庞,更是温柔了他的眼睛,他侧脸的线条清晰俊美,好似那晶莹待化的冰川,平静的神色一如往昔,有如草原上一道最和煦的春风。
温良辰慢慢踱至他的身边,秦元君轻笑一声,道:“你来了。”
兴许是他的神情太过耀眼,抑或是楼下温暖的夜景引人向往,温良辰愣了一下,脸色微红,不自觉移开了视线,回过头不再看他。
“恭喜你得偿所愿,夺得会元。”温良辰小声说道。
秦元君年少时的梦想,是成为徐正那样连中三元、扬名史书之人,因此,他比别人更在意自己的成绩,只不过遗憾的是,因当年和亲王的刻意阻拦,秦元君与解元之名失之交臂。
秦元君摇摇头,洒脱一笑,神情更是一派淡然:“良辰,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
接着,他忽然掉转了话题,看向下方的万家灯火,安静地问道:“良辰,你可觉得,这景色十分好看?”
京都夜晚的坊市格外繁华,在这里,能够看见百姓生活最美好的一面,他们虽然普通,却不低微,他们虽然为生活忙碌,却不平凡。平凡的人成就不平凡的人,因此,不平凡的人才能缔造不平凡的事。
即便是一国皇帝,手下没有农夫种田,他也只能被饿死。
温良辰点点头,莞尔一笑道:“最好看莫过于夫妻团聚,子孙满堂,合家安康。”
秦元君发出一阵赞赏声,又叹息道:“果然不愧是我秦元君命定之人。”
温良辰心中一动,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他今日不同往日,不自觉地靠了过去,侧耳倾听。
“他们之所以得以团聚,之所以得以安康,全赖战事平息,国家太平,”秦元君眸子闪过一道微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仿佛在与她在呢喃着情话,“良辰,我错了,直到我踏上海宁海边那巍峨峭壁,布下陷阱杀死海盗之时,我便知道我错了。”
温良辰忽然间转过头,眼中有片刻的迷茫:“不,你做得很好,你献计于张大人,助海宁抵抗海盗,最后让海宁重归于平静,那里的百姓,永远都会记得你曾经的丰功伟绩。”
事实上,秦元君做得比很多人要好,换做是其他人,哪里会管海宁人的死活?谁不想保存自己的性命?当真碰上海盗来屠村,大概会避而不及罢。
“不,良辰,我赢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却输了我自己的心。因为我知道,我的原本并不是为了救百姓而去,而是为了那虚名……”秦元君黑色的眸子中暗流涌动,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难过,他紧握自己的拳头,失落和遗憾交织在他的脸上,仿佛聚成了一道巨大的网。
温良辰心脏一颤,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必自责,人都有自己的私念,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多谢你,”秦元君咬住自己的下唇,神色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痛楚,黑暗吞噬了他的半张脸,让他的黑色的眸子逐渐沉寂。
“多谢你一直不嫌这样的一个我,那一个为功名利禄奔波劳碌的我。”
他曾经游走在黑与白之间,甚至分不清对错,分不清黑与白,这样的自己,让他厌恶。秦元君阖上双目,还好他年轻,他还有机会。
温良辰惭愧地垂下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秦元君在某些方面,甚至远远超于她。
这世上,有谁是不计回报地付出,又有谁是真正一生为善,又有谁能不愧于天地,他们,其实只是庸人罢了。
“我曾经想保护你一辈子周全,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却忘了最重要,最本质,最朴实之事,”秦元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有愤懑,我有不甘,我去抗争,我去奋斗,尔虞我诈我不怕,争权夺利我算计,因为我要爬到那最高的位置,我要让自己掌控自己,我还要掌控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忘了,在这世上,皇权不是工具,更不是我一己私有。
他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哽咽,他颤抖着嘴唇,从喉中发出一声好似释然一般嘶哑的声音:“因为,若无国,何来家。”
温良辰微微蹙眉,不禁侧过头,望向下方那片热闹之景。
只见一位母亲抱着孩子,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丈夫弯腰抱起孩童,将它举起来玩耍,二人脸上洋溢着欢快之色,孩童转过身,对着街角拄着拐杖的老人大声呼喊,老人望着一大家子和乐的生活,皱起眼角,露出幸福的笑颜。
他们仿佛离他们很遥远,却又如此之近,因为他们,恰恰便是组成整个国家的血和肉,他们就是所有人的投影,他们其实就是他们。
“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上,刻着‘初心’二字,我想你那一半应该是‘莫忘’。”
莫忘初心。温良辰微垂双眸,喃喃念道。
“我想,她之所以将我送去和亲王府上,便是希望我能明白,如果我不愿意回皇宫,那便安心退出圈子,去过知足常乐的日子,如果我想回来争,那便要想清楚争的意义,争的初心。”
温良辰默默无言,二人陷入了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