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各院落均有水缸,这间院落也不例外,她迈着小短腿奔向远处的水缸,捡起水瓢,踮起脚尖,卖力地瓦了满满一瓢水,又往着火草堆回奔而去,将为数不多的水倒在干草堆上。
“滋啦……”水浇在火上,冒了一缕烟后,随着东风过境,又哗地生出好几蓬来。见状,温良辰跺了跺脚,又迅速跑回去。
小姑娘来回浇水,心系救火,却终究力不从心,瓢中水犹如杯水车薪,火势不减反涨,连旁侧的竹子和雕栏都开始着了起来,大有往耳房烧去的势头。
温良辰大呼不妙,心道,众丫鬟婆子们均入睡,若自己就此逃走,岂不是会伤及无辜?!
眼见自己人小力薄,无法了事,温良辰咬咬牙,登时下定决心:被发现又如何,顶多挨母亲一顿骂!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耽搁了救火和救人!
“走水了,走水了!”温良辰急忙奔至隔壁院落,扯着嗓子叫嚷开来。
孩童的声音尖利刺耳,顺着东风扬至更远处,将酣梦中的人们惊得差点丢了魂,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后又有巡逻婆子铜锣声敲起,诸人们惊觉此事不小,纷纷赶至事发地点,待见东院落那火光冲天之景,三魂七魄被吓飞了天外。
两间院落燃起了熊熊大火,几乎烧掉半个后院,幸亏下人们抢救及时,加之东风大发慈悲,于后半夜给停了下来,否则,整个公主府的基业便要化为一摊黑灰。
襄城公主得知此事的缘由,气得肝火直蹿,指着温良辰便开骂:“你如今倒是越发荒唐,昨儿拔了老太太院里鹦哥儿的毛,今儿你又烧了屋子,大家闺秀的规矩何在?!我若是再不管教你,只怕你要捅破了天!”
襄城公主自顾骂了半天,却无人应她,转头一看,却见女儿小身子歪在榻上,衣裳褴褛,小绣鞋破了一个洞,露出光溜溜的脚趾头,再往她脸上看,那满脸黑灰的模样,如同街头小乞丐般狼狈。
温良辰神情恹恹,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但手上却未松开,依旧死死捏着那只破旧的木水瓢。
襄城公主心中一痛,原本训人的言语,尽数被堵回了肚肠。
“母亲,女儿认错,是女儿不对……”温良辰眸色一黯,瘪起了小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水雾,看起来可怜得紧。
襄城公主又心痛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再骂几句作为教训便罢了,谁知温良辰忽地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声音清脆:“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可是母亲,一事归一事,求您今后莫要拦着女儿吃点心,可好?”
眼见被熏成了个小黑炭的女儿,居然还惦记着吃,襄城公主怒目圆睁,一口气上不来,胸腔中被堵回去的怒火一冲而出,远超方才的大火,携着狂暴的东风,终于爆发个彻底。
温良辰七岁,头次挨打,记忆尤为深刻。
襄城公主二十五,头次打女儿,记忆比之更深刻。
自此之后,温良辰贪玩脾性越发不可收拾,襄城公主打女儿同样不可收拾。
但是,温良辰发现,只要父亲在旁苦口婆心地劝着,母亲便不会打自己。掌控了此免死令牌的秘诀,发展到后来,一旦长公主河东发威,她便头也不回地往父亲院子跑。
温驸马是个斯文人儿,性格懦弱,没甚主见,偶尔还会挨夫人骂,但唯一一点好处,同时也是令温良辰十分羡慕的一点,那便是——襄城公主从不打他。
温驸马胸怀宽广,时常爱心泛滥,女儿哭一哭,他便抱着她一起哭,待得襄城公主匆匆赶来,见着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声音震天,差点没气昏了头。
温良辰抬眼一看,见襄城公主喘着粗气,着一袭鲜艳的红衣堵在门口,枣脸铁面,手执青色戒尺,如同威震天下手握青龙偃月刀的关公在世,她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往父亲怀中靠了靠。
“不肖女,你快出来,给我跪下!”襄城公主跺脚吼道,显然已濒临极限。
“母亲,我不跪,我没错!”温良辰梗着脖子抬起头,抽了抽小鼻子,分辩道:“母亲,阿白不是故意的,是二姐姐拿热茶泼它,还拿脚踹它,阿白才发怒咬人……”
说到后头,连她自己都未发觉,言语中竟带了几分委屈。
听闻隔壁二房姑娘温良夏被温良辰的狗咬一事,襄城公主怒意直冲头顶,鉴于女儿淘气的前科,哪还顾得上审问,直接几巴掌下来,不管如何,阿白伤人便是温良辰的不对。温良辰一挨打,便往父亲院子跑,娘俩一前一后,追了半个公主府。
温驸马平日怂蛋惯了,见女儿话中有隐情,模样又可怜,登时爱心作祟,竟鼓起了勇气,对着襄城公主便道:“我看辰儿此言不似作假,兴许是误会,殿下不妨去查验一番,再说不迟。”
襄城公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此时气已消了大半,之所以未松口,大多是看不惯温良辰的怂样。如今七岁已然不小,居然还要父亲庇佑,今后是要当郡主的人儿,骨气都上哪儿去了?
襄城公主再如何暴跳如雷,也不可能暴打驸马,她可劲儿鼓